第16章 我要你的全部（1/1）
“跪下！”威严严厉的声音响彻高檐红砖下，一中年男子手拿柳枝一下又一下抽在跪地的瘦弱身影的肩膀上。
跪着的是个年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头发短刺，稚嫩的脸上是消不去的隐忍痛楚，她咬牙一声不吭，身子却摇摇欲坠。
直到柳条沾上血痕，怒极的男人才停手，他重重将柳条扔在瘦小女孩的身前，“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敢私自藏人！？我方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这个无知小儿败坏干净！”
“你就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等你认错悔改！什么时候你再起来！”他说罢，甩了一下宽大的灰色袖袍，长袍的衣尾带风离去。
十岁大的孩子强逼着自己不肯倒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要她看着欺凌事件在眼前上演无动于衷？父亲通常教的公道正义何在？她眼眸色不深很浅，透出一股清醒的倔强，血淋淋的灰色练功服粘在身上，她呼吸起伏一顿一顿，坚信自己没错的思想也越来越深。
骄阳火热，小女孩绷直身子望着眼前巍峨的大殿，里面供奉着方家祖辈的牌位，油红色的檀木沉重不语，一滴滴汗珠砸在青石板上，还有些掉入眼睛增些酸涩，她握紧上衣的衣摆，渺小如浮沉。
一根石子砸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起她的注意，她抬起冷汗层层苍白初具风骨的小脸朝石子扔过来的方向望去。
枝繁叶茂的柳树后站着一个穿着白丝绸质地的绣着黄灿灿菊花小唐装的小男孩，他的眼睛很黑，脸色也很白，明明年龄和她看上去差不了多少，气质却看上去很是阴郁沉稳，他小小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红红的佛珠串。
“你好笨。”
炽热的阳光似乎避开了树下的小男孩，他的脸白的发光，恶意也满得毫不遮掩触目惊心，他带有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嘲讽，“你被打死，他也不会来谢你一下的。”
小男孩的声音很幼稚，说出的话的伤害力却一点也不小，“你爹罚的不错。”
尽管受的刑罚已然很多，小女孩还是白着脸反唇相讥，“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就是要管，”小男孩身上带着精养富贵的气质，他走到跪着的小女孩面前，“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女孩暂时忘却了被罚跪在地上的伤心，她眼睛也不红了，气愤朝眼前的人说话，“你怎么这么讨厌？”
“对，我就是这么讨厌。”小男孩矜贵地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丢到小女孩的怀里，“别留下伤，你还要当我的练手，以后少管他的事。”
小女孩身上疼，心里也气，幼小的心灵对这个自己父亲口中身份尊贵万千宠爱天子绝决的宗家二少爷产出一股不予理会的情绪，她端端正正将药瓶摆在一旁，透过眼前的小少爷看前方的牌位。
小宗念冷哼一声，“不识好歹。”转身离开。
小女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盯了一会小少爷颇有些气愤的背影，转而平静转回头看面前不语不言的大殿。
她仍像原先那样跪着，手却不停地揉搓衣角，终于她长舒一口气，稚嫩的脸上颇有些郑重将旁边的小瓷瓶塞进了前襟。
炙热的天地间刮起一阵风，卷起站在柳树下静静看着小女孩背影的小宗念唐装的衣角，他眼神看不透情绪，嘴角却挂着笑意。
我在病房中睁开眼睛时，看到宗念手里拿着一本书翻阅着，眉眼平静，光影在他身上镀出一层薄薄光晕，半点不见疯癫的样子，见我醒了，放下书，“你倒是能睡。”
病房里一片整洁没有血迹，没有破烂的枕头，要不是我的发根隐隐作痛，我还真就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梦了，我看着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宗念听到小时候明显停了一下，眼神幽深起来，“哦，”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你小时候有什么记忆很值得去回忆吗？”
我调整一下靠枕的位置，“没有，大多是些不愿回忆的糟心事。”
“是吗？”宗念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我该出院了。”我转移话题。
宗念冷傲地睨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远远不如书好看，跟我说话也远远比不上看书有趣，他慢悠悠看起书来。
我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儒雅的一个人了？嗜书如命？与他作风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抽走他手里的书，“给个准话。”
不是我不想走，这位反派大人安排人不许我出院，手机之类的工具也被收了，我不问，总不能一直待在这。
宗念冷笑，”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他不去抢我手里本属于他的东西，反而站起身俯视我，“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
我立马起身，半点不带犹豫的，“走，立刻走。”
那把金属小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我心神慌起来，糟糕睡前只顾研究这把刀，忘记将它藏起来了！我就是装作昨日没有与某人疯癫的一面相碰也是不可能的！
宗念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我尴尬的脸色，薄唇呈弧状，“你喜欢？”
我只是好奇！
我立马摆手，“不喜欢！”
这把刀是要插在她肩膀上的，实在是生不起好感来，我要是喜欢，这位大佬是不是要在我身上刀刀落肉啊！
虽然昨天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我摇头，我摆手！
宗念捡起地上泛着光泽的小刀，“你怕？”
我抓紧手下的床单，真害怕他暴起发疯，咽了口唾沫，“不怕啊。”
“行。”宗念笑了一声，收起刀。
“走吧。”
“我还要换一下衣服。”总不能穿着病号服走吧。
宗念坐回椅子上，“你换吧，我等你。”
真的是过分！
这家伙不知道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大防是吗？！
我只能进卫生间去换衣服，气愤地瞪了闲适看书的宗念，我拿起放在背包里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上方有一个窗口，虽然小，但不高，可以通过，而且，我看看窗外的景色外面应该是连着为病人提供散步的园区，我觉得就这样被宗念摆布挺没意思的，我非要逆一下他的安排。
迅速换好衣服，摁了一下抽水马桶，我打开窗子，看一下地面，不高，只是两层楼那么高。
我关好窗户，整理一下衣袖，彷佛刚刚脑抽的不是我，脸带笑意地地面对宗念那一双彷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收拾好了？”宗念站起身，靠近我。
“收拾好了。”我强颜欢笑，究竟怎么回事？宗念已经到要与我寸步不离的地步了吗？
我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点点，“咱们走吧。”
宗念掐了一下我的后脖颈，先一步走在我面前。
我摸了摸后颈，忍不住吐槽，“有多动症还是皮肤饥渴症？动手动脚的。”
宗念的步子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人都要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了，我急忙跟上，跟得慌慌张张。
慌慌张张的我撞上另一个慌慌张张的人，我脚步不稳就要倒下去，一直有力的手抓紧我的手腕将我拉回来站直，这双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宗念，我心有余悸地对上宗念俊美的脸，发自内心感谢了一句谢谢。
宗念没说话，视线落在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女人三四十年纪的样子，干瘦的身子套着发白的普通款式的上衣裤子，旁边散落一个白灰色的布包，黑黄的脸上带着疼痛。
我急忙将人扶起来，“阿姨，您没事吧？”
“伤到哪里没有？”
女人扶着腰，缓了一会，冲我摆摆手，“没事。”
还不等我再说什么，阿姨就“风里雨里”马不停蹄地拐进走廊的那边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宗念略有起伏的视线中，动了动手，“啊，我的脚扭了！好疼！”
头一回见装的如此明目张胆的闹剧。
宗念挑了一下眉，“方知月，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我十分认真。
“我走不动了。”我委屈巴巴眨了眨眼。
我又开始我必须要演的戏了。
走廊来来往往的人不多，经过的人都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往这边看过来。
“你抱人家嘛！或者你背人家也可以嘛！”我伸着手像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
宗念不觉得丢脸，也不觉得不耐烦，他只是知道方知月又想搞事情了。
他轻佻地笑了一声，“那你就呆在这，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起来，但记住，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说完他大步流星向医院前台那边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不见，才借着衣服的遮挡将刚刚掉在地上的一颗红色小珠子塞进手心里藏进怀里。
我想了想刚刚女人的离开路线，那方向应该是二楼西边的病房，而二楼西边只有十二个病房，想要找到她并不难。
我时间不多。
来不及多想，我还是去挨个找了找，在207找到人，女人看到我，表情不自然极了，她愧疚地喊了一声，”小月......“
我开门见山，“阿姨，你有什么事吗？”我问她话的同时将视线放在了病床上的病人身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面容娇艳的少女，由于生病脸色发白，一股海棠带雨的模样，黑色的直发鬓角带着一朵娇艳的货真价实的桃花，倒真是人比花娇的意味。
“夏曦生病了，我......”女人吞吞吐吐搅着手中的帆布包，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问躺在床上打量我的夏曦，“你能拿什么跟我换？”
夏曦艳丽的眉眼像是颓靡花，红艳艳的唇珠衬得她的气色不算太过无力，她宛若一朵灼灼盛开的荼蘼花，“大小姐想要什么？”
“明知故问。”我没有要周旋下去的意思，宗念还在外面记着时间，我不可能揪着一个问题一直不放，夏曦欲擒故纵用到我身上，简直想要耗尽我所有的耐心。
“阿姨，你没有多少珠子了。”我看着女人想要上前的焦急模样冷冷提醒道，转身就要离开。
手腕却被拽住，一双很冰的手，拽着我。
我回头，夏曦赤脚踩在地上，妩媚的眼睛带着一丝丝疑惑不解，“为什么拒绝？”
她的脸真的可以用一句活色生香形容，乌黑的眉毛，根根卷翘的睫毛，眼睛秋水含波，肤色白皙，狐狸般的妩媚动人。
我拂开她冷冰冰的手，“夏曦，做人不能太贪心。”
夏曦咬了咬红艳艳的唇，不说话盯着我。
我没兴趣与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说到底，你们如何，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在我这里，只有等价交换。”、
“小月，就当帮帮阿姨，你还记得阿姨当初给你买的向日葵吗？你喜欢这种花，阿姨哪怕是没钱也咬牙给你买来了，你当时还说阿姨对你最好了，说你永远会对阿姨好，你不记得了吗？”我脚步顿住，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追忆往昔的女人。
女人抖了抖，还是接着说，“夏曦耽误不得了，”她把我当作救命稻草还是救人工具我已经不知道了，“小月你发发善心，我不能看着夏曦伤根啊！”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好，真是好极了。”
“你确实为我做了一些事情，我当然不能半点不记得你的好，”我说着话笑着说，越笑越开心，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不过你还是要拿一些东西来换。”
女人故作镇定，听到我愿意帮忙先是激动地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问我，“小月，想要什么？”
“不会然你很为难的，毕竟你要的是夏曦的痊愈，”我问她，“你愿意为她付出几颗珠子，愿意付出你所有珠子的几分之几？”
女人愣住，嘴唇开开合合，眼神慌乱，“小月，你知道珠子代表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怎么，现成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不要了吗？”
女人看看我，看看夏曦。
夏曦唤她，依赖的那种呼唤，她喊她，”妈。”
夏曦只喊了女人一声，女人就好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兀自点点头，慢慢镇定情绪，“小月，你要多少珠子？”
真是感人。
感天动地的亲情。
不顾一切的母爱。
我的心情颇有些阴郁下来，伸出手，“所有，你剩下的所有珠子全都是交换品。”
女人抿抿唇，已经预料到自己无人可依的结局，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夏曦，夏曦眼神温柔，嘴唇微张，口型是唤她母亲的样子。
不，女人心定下来，她还有女儿，她的女儿不会不管她的。
她颤颤巍巍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绣着三颗石子的香囊，“里面还有五颗珠子。”她把香囊递给我，先前的犹豫无影无踪，“小月，你快将伤药膏给夏曦吧。”
我随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瓶子，倒出一颗棕黑色的小药丸，这药丸叫“墨丸”，对人的身体大有裨益，药效极好，一颗药下去强身健体，一颗药下去护心养脾。
“墨丸”--莫完。
我将药递给夏曦，“吃。”
夏曦没有犹豫地将要喂进嘴里，她的母亲在旁边观察她的状况。
没一会，夏曦吐出一口血来，吓坏了操心她的女人。
“夏曦，你感觉怎么样？”女人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小月，这药到底有用没？”
“我怎么会知道？”
我挑了挑眉，“你们只是要这味药，我也只是给个药，至于结果如何，跟我没关系。”
夏曦还在咳血，滴滴答答的血迹染透她上衣血迹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别吓我，别吓我，夏曦......”
女人惊慌无措。
我没心思再留在这里，不再管她们，推开病房门离开。
我在医院大厅看到宗念坐在家属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着眼假寐。
铃声响起，“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的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潮流音乐的响起，使我住了脚步，看着宗念一脸淡定地从口袋中拿出属于我的手机，平静地关掉我手机的闹铃声音，我进退两难。
我真的想问，你自己没有手机吗？
干嘛用我的手机定铃声？
宗念半点睡意没有，乌黑的眸注视着我。
好吧，用了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