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医圣(1/1)
叶亭曈看了江青鹭几眼。
江青鹭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与叶亭曈四目相对。
叶亭曈被她冰冷的目光一刺,急忙回过头去,慌乱间差点撞上前面的一根柱子。
君离在旁边扶了她一把,他好奇地看了看江青鹭,问叶亭曈道:
“怎么,原来你俩不认识?”
叶亭曈一怔,“你知道她是谁?”
末了又立马回过神来,她自嘲道:“也对……当年你是在这里的。”
“我没有来过蜀山,除了一个名字,我对她的了解或许还不如你一个外人。”
君离见她有些失落,忙道:
“当年我和老爹也只在蜀山待了半天,我们到的时候叶寻雪已经去了,了解的不过是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
而他之所以对江青鹭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而是因为她什么也没做。
他记得她安静地站在叶寻雪和姐姐江青鹂的尸体旁,那么年轻秀气的脸庞上一点悲痛的痕迹也没有,就好像死的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亭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道听途说了些什么?”
“江青鹂和江青鹭两姊妹,都出身自川北的药王谷,这个你知道吧?”君离问。
叶亭曈微微点头。
君离便继续道:“不过,江青鹂出师没多久,就被师门除名。”
“连带着尚且年幼的江青鹭,一起被赶出了药王谷。”
“啊……为什么?”叶亭曈有些茫然,她爹从未这么细致地与她说过这些事。
“因为,江青鹂出师第一天便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只要是病人,不管人族还是妖族,她都一视同仁。”
作为药王谷名门出身的医师,收治妖族已经足以让各大仙门对其口诛笔伐。
更何况公开宣扬,简直是故意要砸自己师门的招牌。
药王谷顶不住外界的压力,将这对姊妹逐出师门,从此划清界线。
江青鹂倒也乐得自在,索性堂而皇之地挂出门头牌匾,专门收治妖族的病人。
久而久之,江青鹂三个字在人族声名狼藉,在妖族却广结善缘,被妖族尊称为“蜀中医圣”。
不过,江青鹭与姐姐并非志同道合。
她怨恨江青鹂抹杀了她入任何仙门修行的机会。
一次与江青鹂大吵之后,她独自离家,在蜀山派掌门殷元良的房门外跪了七天七夜,并公开宣称与江青鹂断绝血缘关系,这才拜入了蜀山派门下。
好景不长,江青鹂与叶寻雪走到一起之后,开始有更多的人对着江青鹭的背脊指指点点。
她好像怎么也斩不断这耻辱的血缘,与姐姐的关系也进一步恶化。
直到她亲自参与了蜀山之上对叶寻雪的围剿。
叶寻雪硬闯蜀山,为的是夺蜀山派至宝“女娲石”。
九九八十一重缚仙阵中,江青鹭伤叶寻雪三剑,一剑在手臂,一剑在后背,最后一剑在腰腹。
负伤的叶寻雪闯过了神仙也插翅难逃的缚仙阵,却没闯过鸟兽绝迹的迷魂凼。
叶寻雪丧命之后,赶至蜀山的江青鹂悲痛欲绝,殉情而亡。
江青鹭用手上亲人的血,终于换来了周遭的认可。
叶亭曈听完之后不禁想,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大义灭亲么?
不,她做不到。
但是她知道,站在江青鹭的立场,她一定极恨将姐姐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叶寻雪。
叶亭曈甚至替江青鹂感到不值。
许多年来随着成长和年月稍稍打开的心结,再次将叶亭曈困了起来。
袁善将君离四人带到了蜀山掌门殷元良的房间外。
一只灵犬见到陌生客,高声狂吠起来,袁善连忙将它拴到了一旁的狗舍里。
他安抚好了灵犬,才向君离等人道:“稍候,我向掌门通报一声。”
君离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挺大,院中最显眼的是一架至少三丈高的水运仪象台。
仪象台以水轮驱动,分为三层,正面对着掌门房间,有木梯上下。
第一层是精密的报时装置,每到一定时刻,报时装置中的木人都会击鼓和指示时间。
仪象台的第二层用于放置演示天文的浑象,表面刻有恒星及其方位。
第三层则建有一个板屋,屋内安放一架观测天象的浑仪。
此刻刚好到申正,先是一层的绿色小人“咚咚咚”地击鼓九下,然后红色小人“叮叮叮”地敲锣四下。
声音虽不大,但院中的人恰可听到。
不一会儿,袁善从屋内出来,向君离等人道:
“你们赶的时间可刚好,掌门才针灸完毕,请你们几位进去呢。”
进到房中,只见一位方脸中年男子正披着外衣坐在床榻上。
君离认出他便是几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殷元良。
殷元良看上去并不显得虚弱,只是面上微微带着些不自然的青色。
在床榻旁边站着一个长老服饰的男人,应该就是方才袁善口中的华尧年。
他身长足有九尺,一张脸又瘦又长,两条细长的胡须从上嘴唇两边垂下来,乍一看活像一条鲶鱼。
本是十分喜感的样貌,但他的表情却分外严肃,眉头始终攒成一团,使他成了一条生气的鲶鱼。
君离等人进来时,正听见一位年轻的医师与殷元良道:
“……毒性暂时压制住了,这几日床上静养就无妨。”
殷元良点了点头,用目光示意了一旁的华尧年。
华尧年便吩咐袁善道:“你将顾大夫带回原处,好生招待着。”
那位顾大夫抬起头来。
君离看到他的脸时,第一念想到的是“奶油小生”四个字,因为很多女人大概都要嫉妒他白里透红的肌肤。
再看第二眼,又觉得他天生一张医者的脸,眉目温和,莫要说杀气,就连一丝坏脾气也看不出。
假如他面容老一点,大概能用“慈祥”二字形容。
直至第三眼,却又从他的“慈祥”里觉察出一丝傲气来。
这傲气少一分太软,多一分太硬,恰到好处地糅合进了他的温和里,像无定形的水中放入了几方冰块,添了凛冽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