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赎罪(1/1)
那人穿着普通的蜀山弟子服饰。
他似乎感受到了叶亭曈的目光,在空中与她对视了一眼。
几乎立刻,他抽身往后退去。
是他了!
叶亭曈急忙叫道:“别跑!”
刺客跑得更快了。
叶亭曈刚想提气去追,却牵动刚才的伤口,顿觉一身火辣辣地痛。
“我去追。”君离按住叶亭曈的肩膀,下一秒人已不在原地。
“怎么了,叶姑娘?”袁善听见这边动静,也关心地问道。
叶亭曈连忙向他描述刚才见过的那张脸。
袁善皱着眉头想了想,却告诉她蜀山弟子中并没有如她描述的这号人物。
答案虽在意料之中,叶亭曈却多少有些失望。
君离很快回来了。
他没有追到人,只在草丛中发现一块人皮面具。
脱下面具的人大可以重新混入岛上的百多号弟子之中,一时半会却是找不到了。
这时,两位长老战况正胶着,丝毫没有发觉刚才的小插曲。
阎靖义已经醒了,顾渊似乎已经帮他止住了胸口的血。
他不知怎么说服了周围关心他的人,将屁股挪到了靠近战场的一块草地上。
叶亭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预示的影响,她总觉得阎靖义坐在这里有些扎眼。
她打算劝他回去休息。
可叶亭曈还没迈开步子的时候,她的眼角瞥见了一道银光。
见鬼!
刺客不止一人!
叶亭曈的示警还卡在喉咙里,阎靖义已经先她一步扑了出去。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一团黑影冲入两人的战场。
杀红了眼的华尧年剑招未收,毫无阻碍地刺入阎靖义的后背,如同刺入一团败絮。
江青鹭大惊,她想扶住阎靖义往下坠的身子,华尧年的掌风却缠了上来,誓要与她一拼到底。
“够了!华尧年!”江青鹭喝道。
华尧年却因江青鹭要看顾阎靖义,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破绽,一门心思地要取她性命。
君离往人群中望去,这一会混乱的功夫,刺客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也无暇去追,伸手在脖子间扯了一把,一掌插入二人的战局之中。
掌法并不是君离的强项,但华尧年的掌心还未与他对上,便见了鬼一般地收了回去。
君离的掌心躺着那枚“霜月”。
华尧年的好胜心再强,也不敢一巴掌拍在师父最宝贝的灵物上。
“你……”华尧年“你”了半天,忽然不作声了。
他惊觉自己被执念所困,方才差点走火入魔,不由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自作聪明的君离还没来得及得意,便被气醒的霜月拍了一个大耳刮子。
“从、来、没、有、人!没有人敢这样对我的真身!”
霜月往君离脸上招呼了一爪子,气呼呼地从他手臂上跳了下来。
叶亭曈见到霜月如同见到救星,她将她拉至阎靖义身前,恳求道:
“霜月前辈,您神通广大,快救救阎大哥,他……他快不行了……”
霜月对叶亭曈倒是有些好感。
她勉为其难地拎起自己及地的长发,绕过地上的血污,朝靠在江青鹭身上的男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
“死人的事我可管不了。”
叶亭曈心里一凉,口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当初你救君离,不也……”
“那不一样。”
“你瞧瞧他,银针有毒,胸背两处致命伤,九根肋骨被那一剑震断,怕是神仙也难救。”霜月道。
顾渊在一旁把脉,听霜月说得直白,却再真实不过,也朝叶亭曈艰难地摇了摇头。
“无妨……”阎靖义无力地摆了摆手:
“不要多费神了,我这样挺好……也算是……死得其所……”
“阎大哥……”池鱼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
“若不是你为了救枝嫚自损了十之七八的修为,怎会落得如此呢?”
“你叫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枝嫚咬了咬唇,她站了起来,毅然道:
“不是还有女娲石么?”
“我们用天权钥同他们换,便是把我的命再搭进去,也要把你救活!”
阎靖义有些着急,他急促地咳起来,血沫子从嘴角涌出。
他顾不上擦,“不值得……咳咳……我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听着,老叶是我害死的,老叶和阿鹂……他们都是我害死的!”
“只怕你们知道真相,就连同我待在一处都会觉得恶心……”
叶亭曈脑中一嗡。
她怔怔地盯着阎靖义,仿佛他口中说出的话堵塞了她的咽喉,让她觉得忽然之间难以呼吸:
“阎大哥……你说什么?当年……当年之事究竟还有什么隐情?”
江青鹭从阎靖义背后渡了一丝真气过去。
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如同石子坠入深渊,一点回响都没有,便知他是真的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你别说了,我来说吧。”
“当年殷元良害江青鹂中了‘玉骨冰肌’之后,又去骗了阎靖义。”
“让他给叶寻雪服下掺了妖血的一味毒药,以此来换‘玉骨冰肌’的解药。”
江青鹭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言简意赅地将当年的恩恩怨怨带了过去。
叶亭曈和君离在苍梧山已经领教过妖血对修行者的危害。
显然,叶寻雪走火入魔并不是因为修炼魇术,而是因为误服了含有特殊妖血的毒药。
江青鹭没有提及的是,阎靖义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殷元良。
或许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慕里,总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可惜阎靖义当年不知道,‘玉骨冰肌’是无药可解的。”
“他说害死两人,不如说害死二百八十五条人命。”
江青鹭话说得直,并没有因为阎靖义已经是半个死人就口下留情。
叶寻雪失控后造下的二百八十三条杀孽,除了罪魁祸首殷元良之外,阎靖义的确难辞其咎。
江青鹭先前正是为此,要与他做个了结。
阎靖义的眼角涌出泪水,与他脸上的鲜血混在一起,如同一尾猩红的游鱼。
他下意识地攥紧江青鹭的衣袂,话语已连不成句:
“你说的……没错……我……死有余辜……只是……骗了他们那么久……怕、他们……难过……”
顾渊的目光避开了他。
一个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先师。
一个是朝夕相处、如兄如父的人。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