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又生误会(1/1)
李云卿吩咐让刘管家接手处理刘知仁送官办的事务,回过头便将梁伯和小楚喊到内书房,盘算着不如趁热打铁,听听他们有否改善王府现状的经营良策。毕竟刚才小楚展露出的本事,绝对非比寻常。
看来是她错怪宫里那位的“好意”了,这小楚虽然是官奴出身,不过若是有本事懂经营的话,哪怕兼着宫内耳目眼线这一重,也不妨碍小楚管家为王府赚钱。
小楚跟随梁伯进入肃王的内书房,低眉垂首,并不关注周遭的情形,习惯性地找个阴影站定,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皇庄之内,也有内书房,那都是庄主与亲信商谈要事的地方,小楚这等官奴绝对没有资格进入的,便是平日里打扫内书房的活也轮不到下仆去做,都是庄主身旁的心腹小厮亲力亲为操持。
所以走到肃王府的内书房门外的时候,小楚原本是停住脚步打算就侍立在外,等着梁伯与肃王殿下谈完要事,他再随着梁伯离开。
李云卿却从没有那么多讲究。在边塞军中,帅帐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军机大事需要保密;回到京城,只要无关军事国事,在李云卿心中都算不得什么保密级别,况且小楚刚才展现出的惊人天赋任谁也不可能忽视,这等人才一定要珍惜善用,或许能找到解决王府经济问题的好办法。
李云卿吩咐让梁伯随意找个椅子坐好,梁伯当初也是有资格进入帅帐的人,客气几句便不再谦辞,找了椅子坐定。
李云卿又招呼道:“小楚,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本王还要与你说事呢。”
小楚却是相当紧张,第一时间想到的莫不是前几天因伤病怠工的事要一并责罚,当即便跪在地上,叩首道:“下奴知错。”
李云卿一愣:“小楚,你这是怎么了?”
梁伯也是吃了一惊。刚才那刘知仁是狂妄不知本分,这小楚倒是正相反,一身傲骨早被打得粉碎,想让站直一点都不容易。听说一入王府什么错都没犯,就因着罪奴身份挨了顿鞭子,便是以前能站直的现在都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可以说这最后一棒子还是王爷打的。
他赶紧打圆场道:“殿下,是老奴不中用才硬要小楚写那份报告,那刘知仁着实可恶,若非与刘夫人沾亲带故又早就除了奴籍,论旧例早就该乱棍打死。小楚为王府除此蠹虫,是立了大功,何罪之有?”
“梁伯,在您眼中,本王是那等不分是非,胡乱给人定罪的么?”李云卿无奈感慨,别有深意瞪了梁伯一眼,又说道:
“刘知仁的事自有官办国法去惩治,本王也早就言明罪不及他人,不牵扯嫂子或者刘知仁那些无辜亲属,这事情就此为止。恶人自有恶报,等将来定罪流放的时候,刘知仁的死活可就不是咱能管的了。而小楚的确立了一功。”
梁伯听话听音,刚才王爷将那“死”字说的很重,就是已经打算处置了刘知仁的性命不牵累旁人。不过对于小楚的安排,难道只是嘴上褒奖一两句么,他不免疑惑道:“那王爷叫小楚进来是什么意思?”
“小楚是什么意思,还要问他啊。”李云卿心中喊冤,难道是我刚才说话的表情太冷酷了么?为啥一个个都以为我要对旁人如何如何?那刘知仁的确是该死,又是无心悔过还将仇记在小楚身上的,死有余辜。她暗示梁伯除了那祸患,语气是生硬了一些。
她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语气,面上温和之色,尽量柔声道:“小楚别怕,本王是赏罚分明的,也不会埋没人才。之前本王因你是官奴出身,的确看轻了你的本领。这几日你和梁伯一起,梳理整顿账目,揪出了刘知仁,对王府多年亏空是治了根本,本王要谢谢你们。而今找你们一起是商量今后怎么赚钱的事。”
若说前几天小楚还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还惦记着“数罪并罚”之类的,这几日也已经渐渐看得明白,肃王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是楚大奸臣的儿子或者官奴的出身,就额外多加惩戒,也并不是故意整治用他出气,这的确是极为开明的好主人。
除了入王府的时候那顿立规矩,不过立规矩的鞭打便是翻倍也不算重,军营里也都是去衣受刑,哪一样都有法可依,要怪只怪他近三年没怎么挨打,身体不如当初了,才会觉得那么痛那么难过。
只要今后,他遵从本分,竭尽所能做好主人家需要他做的事,他就是有用的……奴才。
想明白这些,小楚在应对李云卿问话的时候,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份定位。
他自认为现在算是梁伯这个代理账房的跟班随从之类的下仆,因此应该是一切以梁伯为马首是瞻。关于王府经营的意见,他便是有什么好点子,也不该就这样不知深浅当着肃王的面说出来。
梁伯或许不会计较,可看在旁人眼中他僭越本分乱出风头那是居心不良。以后凡事要多想想,下来之后先与梁伯商议,梁伯吃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经验丰富,看起来也是更懂得肃王性情的,或许比他这等天马行空的乱出主意更稳妥。
“下奴身份低微,见识浅薄,虽然核对账目上有一点经验,不过其他的事情,下奴岂敢妄言。下奴会谨遵殿下和梁伯吩咐,做好本分之事。”小楚卑微言道,低着头就像寻常下仆一样,并不敢抬头与李云卿对视,自然也没看到李云卿那本来洋溢着期待的双眸渐渐冷淡浮现起失望的神色。
李云卿赌气道:“你是在怪本王,入府的时候让人围观你去衣鞭打立规矩么?”一般有才华的人自尊心都比普通人高,小楚当时入府被鞭打被围观的确是很难堪,换成旁人恐怕也会敢怒不敢言,记恨她这个冷酷的主人吧?
小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为自己辩解,可背上的伤痛犹在,时刻提醒着他不能犯糊涂,哪怕王爷温言细语这样问了,他也不能真当自己是哪家的公子喊什么委屈吧。他复又规矩地跪在地上,更加恭敬地叩首,卑微道:“下奴不敢。”
望着小楚那样沉默地跪着,不辩解,不起身,仿佛无声在诉说着他的委屈,李云卿隐约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逼不得,自己当初一时迁怒造的孽,自己必须面对必须承受,必须想办法去化解。
“小楚,你先退下吧。”李云卿摆了摆手,怕小楚伤病的身体久跪吃不消,只得先将人打发走。身上的伤好治,心病难医,对付小楚这种不能硬来,必须花功夫慢慢调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