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八字不合（1/1）

“待时机成熟，自有人告诉你任务的详情。”戴公公话锋一转，正色道，“只不过你到底已经划拨在肃王名下，你能为圣上做什么，还有待进一步考验。”

小楚忽然灵光一现，语气中故意表现出些许焦虑，半真半假主动坦言：“实不相瞒，下奴命不久矣，京中周神医曾说，下奴用药物撑着最多只能活三五年。下奴真怕夜长梦多，时日久了不堪重任。”

戴公公闻言双眼绽出精光，质问道：“既然你活不长，又岂会在乎是否自由身？”

“官奴子女永世为奴，下奴无非是想为父赎罪，将来可以体面下葬，若还有机缘福分，便为楚家留下一点香火，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

关于子嗣的执念，寻常人恐怕不会这般看重。但是戴公公不同，他幼年入宫成为太监，历尽坎坷一步步爬到总管的高位，侍奉过先帝与当今圣上，大权在手荣华富贵都尝了一遍，若说此生真有什么遗憾，那便是绝了子嗣。

生时他看着是被众人追捧，死后怕是根本无人问津，连个坟前烧纸的后人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凄凉。

所以小楚不加修饰朴实的话偏偏打动了戴公公，让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判断。

在这一刻，戴公公仿佛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潜移默化对小楚的理由无法再有丝毫质疑。这世上还能有什么理由，会超越这个理由呢，不由得不信啊。

自从上次戴公公单独找了小楚问话，还算满意地回宫之后，张太后似乎消停了几天。乃至圣上给肃王赐婚的口风也变得含糊其辞起来，明面上抬出了钦天监测算肃王与那西戎公主八字不合的说法，暗地里却似乎依然酝酿着其他阴谋。

西戎公主对此说法明显不服，声称自己出生时母妃正外出郊游，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妇孺下仆见识短浅，她母妃在暴风骤雨昏天黑地里生她生了也不知多久，雨过天晴她呱呱坠地，哪知是何时辰？

便是生辰日期也是后来西戎老王随口定下的。此其一，其二西戎公主反问肃王八字是否准确，毕竟众所周知肃王李云卿生于沙场，敌我交战生死搏命的档口，谁记得是什么时辰？真真是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关于肃王李云卿的出生，也是段传奇故事。

李云卿的母亲甘夫人本是将门之女，兵法武艺不输寻常男子。身怀有孕的时候，甘夫人仍押解粮草去前线，原打算小住几日探望丈夫，偏有不长眼的敌军半路偷袭粮车。

甘夫人指挥若定，让军队护着粮草急速前行，她则断后御敌。当时生擒几名敌军俘虏，审讯之下惊悉前线阴谋，倘若老肃王领军不慎中计，死伤损失难以估量，甚至战况逆转危及边陲安定。

于是甘夫人不顾劳顿率领几名亲兵连日奔波赶往肃王驻扎营地报信，因为她知道军中高层潜伏着危险的细作，若是假手他人走露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甘夫人这一路屡遭险情，历尽艰险到达前线。老肃王却因误信细作的假情报，已经被敌军围困；还好甘夫人赶到，及时稳住军中将领，肃清内部叛徒，再次重整旗鼓发兵营救老肃王。

那一场救援当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老肃王及几名重要将领都身受重伤，甘夫人动了胎气，临阵早产生下李云卿。为了鼓舞士气，老肃王听从甘夫人的建议，宣称生下嫡子男丁，战神之名后继有人。这才最终力挽狂澜，保住了疆土。

甘夫人自那一场战事元气大伤，李云卿早产体弱暂时不宜长途奔波，于是她们就暂时安顿在了边疆。索幸那时老肃王的庶长子李云胜还在京中，虽然尚未成年又嫡庶有别，好歹是肃王之子，也勉强算是留质家眷，尚未遭到圣上过多的忌惮。

随着李云卿逐渐长大，甘夫人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老肃王便将甘夫人送回京中治疗休养，这才将庶长子李云胜换到边疆历练。

没想到，甘夫人终于熬不过命数，京中住了不到三年还是病逝了。此后又赶上宫中朝内那一连数年的动荡清洗，后方无人协调军饷供给，前线缺衣少穿捉襟制肘，西戎人集结重兵猛攻，李云胜重伤殒命，老肃王也遭逢不测。

一连串的打击，险些让西戎人攻破大雍的边防。

还好，有李云卿，临危授命，勇担重任，扛起了肃王帅旗，一战成名。

那时的她尚未满十六岁，枪挑了领兵来犯的西戎王子，将气势汹汹的西戎大军逼退数百里。那一战之后她便承袭了肃王的爵位。

诸多因果，百般无奈，多少血泪白骨，造就了一场传奇，让李云卿从出生起就背上的无法逃避的重任再也卸不下来。

她父母皆亡，兄长早逝，家中除了庶长兄留下来的那个女儿，再无至亲。她不能回头，无法逃避。她只能勇往直前，早日将西疆平定。

当年老肃王临终之时，并未犹豫也实在无法，只能将大雍千万将士的性命和未来托付于李云卿。她当时和现在都始终觉得理所当然，也从未想过要推却。所以即使知道前路难行，她仍会咬牙坚持，她不想让父王，不想让那些信任她拥戴她的将士们失望。

十年平定了边疆只是第一步，往后议和通商，为退伍的将士们谋福利，让大家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些愿望一步步都要去实现。

李云卿满腔热血和憧憬地回到京城，等着她的却是君臣离心和忌惮算计，甚至是无端暗杀。

总有人怀疑李云卿功高震主要造反，以前不过是圣上暗中试探，现在朝堂上言官带头，揪住肃王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搬弄是非，打乱了她原定的计划。

搞得她正经要做的事情，比如提高抚恤、增加退伍士卒的保障等等措施，都被怀疑是编造名目，只为染指国库，为她自己扩充兵力收买人心。

一场场朝堂论辩多方制肘，所有良策便是勉强得了应与，具体操办时依然束手束脚推进缓慢。

更有甚者拿肃王推脱婚事为由，指责李云卿目无圣上有不臣之心。

另一派却担心李云卿若是娶了西戎公主恐怕会增添羽翼，存在联合外族谋夺皇位的隐患。这婚是结也不对，不结也不对。

李云卿心中郁结：难不成真要跳出来，自呈女儿身的秘密？

在目前这种君臣信任度不高的情况下，万一圣上以此为借口仍要将她置之死地，她不是送上了现成的把柄么？

原本有了慧明先生调养，她体内的余毒已经完全清除，身体基本恢复，现在从没病装病，到都快又真的有病了。

这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