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我名荧惑，并非莫邪（1/1）
到了晚上，昏昏欲睡的高靖舒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走过回廊，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尽头等他。
“阿湮？”高靖舒疑惑的看着她，见她抬手指了指隔壁。
他奇怪的望过去，这才看见客房那边闪烁着奇妙的红光。
“是那柄剑灵。”白湮小声提醒，高靖舒忽然想起白天那种特殊的感觉，蹙眉，“过去看。”
客房的院子里，莫邪剑悬浮竖立在半空中，正在缓缓地旋转。
他迟疑地站着，果不其然借着剑灵的光芒看到了更后方正在朝他摆手的云钰，没好气地骂道：“这么勤奋大半夜还要练剑？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呢，赶紧收起来别瞎折腾了。”
“不是我！”云钰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看着自己的剑灵露出一副撞鬼的表情，“莫邪是自己飞出来的，它的剑身确实会散发着红光，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亮过，而且、而且我收不回去。”
“什么？”高靖舒抿抿嘴，嘀咕，“自己的剑灵自己收不回去？这么多年武功白练了？”
“靖舒。”白湮打断两人的争执，“靖舒，你看它的剑气，像丝线一样往那边飘过去了。”
“那边……是月湖的方向。”高靖舒目光一沉，两人心照不宣地互望了一眼，同时跟着剑气的指引走去，云钰一脸迷惑不知所云，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跟上。
这个深山雪谷里竟然还有一片清澈的湖水，湖中心有一轮皎洁的弯月静谧地闪烁着白光。
莫邪也飞了过来，剑尖轻点在圆月的中心，红色的剑气缓缓渗入湖水中，红色的雪旋舞而下，瞬间让他回忆起百年前初次来到这里所看到景象。
“怎么回事？”高靖舒惊疑不定，转向云钰问道，“莫邪剑真的是昆仑山的剑灵吧？”
“当然是真的！”云钰挺直胸膛，生怕他不信一秒赶紧走上去，“莫邪莫邪，你怎么了？”
剑灵当然不会回答。
云钰瞄了一脸铁青的高靖舒，又接着说道：“莫邪莫邪，你陪了我三年，要是有什么心愿，也可以告诉我。”
剑灵无动于衷。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云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期待一柄长剑能说话。
就在他们狐疑不解之际，湖中心的圆月上忽然浮出了一个剪影，她抬手轻握住红色的莫邪剑，竟然点着湖水舞动起来！
高靖舒瞳孔顿缩，认出了这个人影，不可置信地脱口：“师父？”
“师父？”云钰和白湮同时扭头诧异的看向他。
高靖舒比她们更为困惑，现在这处雪山并非真正的天枢阁，这是一百年前他逃亡至此后，出于某种怀念擅自将其改了名。
世间传闻星渊大帝和四王将羲和城抬升千丈俯瞰众生后，又在下方的土地上创建了望舒城，寓意为日月相照。
天枢阁原本设立在望舒城，为了巩固统治，守护黎民苍生，一帝四王约定会挑选自己最信任的子嗣进入内阁协管天下。
名为守护，实为铲除异己，五千年后的天枢阁，只有不受宠的孩子才会被强塞进去。
他就是天枢阁最后一任阁主，是一百年前星辉皇帝和下层花街里的歌姬所生的私生子。
一百年前，察觉到某些阴谋的他提剑刺杀了新登基的星耀皇帝，被定为谋反罪全境通缉，天枢阁遭到牵连被一并肃清。
五千年隐姓埋名“守护”国家的天枢阁，只用了一百年就被一双遮天的手从星渊大陆干干净净的抹去，连画着他头像的通缉令也故意写错了名字，只为了让那段历史彻底的消失。
他一路逃亡，在濒死之际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指引他往雪山来。
从此他就将这座无名雪谷称作了“天枢阁”。
但无论他心里怎么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天枢阁的剑术法术都极为精妙，那是杀手们的生命保障，他必须认真刻苦的修行，才能保证自己能在每一次任务后活着回来。
奇怪的是，天枢阁的剑术其实是由三盏烛台照出来的一个残影教的，他和同期的四王世子拜其为师，后来天枢阁被灭，那三盏烛台也从此下落不明，怎么会……师父的影子怎么会被昆仑山的剑灵引出？
沉思之间湖水径自向两侧排开，露出一个幽暗的密道，高靖舒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这地方他住了一百年，从来不知道月湖下竟然会别有洞天。
“下去看看。”白湮最先回过神来，提剑掠到了湖心，云钰又好奇又害怕地跟着她，两个女人同时扭头骂道，“发什么呆，带路。”
“啧，有没有搞错，你们要逞强，还喊我走前面带路……”高靖舒嘴上嘀咕了几句，还是只能在两道犀利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走进密道。
这是一条向下的砖石路，从平整光洁的地面和墙体来看应该是人工开凿而成，走不过百米，头顶传来轰隆隆的水声，莫邪跟着飞入后，入口也被湖水重新覆盖，奇怪的是水流竟无一滴涌入。
“我们不会被关在里面了吧？”云钰心虚的戳了戳自己的剑灵，哀求，“莫邪莫邪，你可一定要把我平安带出去呀！”
忽然间，一声淡淡的回应从更深处传来——“好。”
云钰瞬间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不自禁的冒出，她也顾不上自己和身边那位陌生的白衣姑娘只是初次见面，直接抱着人家的胳膊寸步不离的跟着。
高靖舒则有些恍惚，感觉刚才的声音似曾相识。
三人继续往下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虽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直觉却让三人同时感觉到这里应该曾经住过什么人。
莫邪剑的剑气黯淡了很多，光影投在墙面上的影子也仿佛随时都要散去。
高靖舒忽然抬手轻抚着墙面，心有所感地低呼：“师父，是您吗？”
“嗯……”真的有声音回应了他，只是这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在很久之后才继续开口，然而却是一声出乎预料的道歉，“阿钰，对不起。”
“莫邪，你会说话了？”云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反常，更加好奇地打量着剑灵，“师父常说昆仑的剑灵是有灵性的，不仅会在主人遇险的时候以低鸣声提示，甚至还会主动相救呢！可是昆仑山好像没有记载过剑灵开口说话这种事，莫邪，你是第一柄会说话的剑灵哎！”
女声淡淡的笑着，依然虚弱：“阿钰，对不起，这柄剑名为‘荧惑’，原本就是星渊之物，并非昆仑山的莫邪剑，当年你师父带着你去剑阁挑选剑灵，我隐约感觉你和我有星辰轨迹的交错，于是擅作主张以法术偷偷和真正的莫邪剑互换了位置，它们的外形极为相似，再往后你又经常下山游历，山上的几位师兄也无法经常接触到我，这才被我瞒天过海，竟然真的等到你渡海来到了星渊。”
“师父！”高靖舒惊得五指颤抖，这个声音！百年前天枢阁被肃清，他一路逃亡，在濒死之际曾听到过一个温柔的女声，让他往雪山深处走。
这分明就是百年前指引他来到这处雪谷的那个声音！
“师父，当年是您指引我躲到雪山里的？”太多的震惊让他有些语无伦次，“我从帝都逃出来，被追杀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让我往雪山里走，这才终于逃出生天……”
“嗯。”女声比之前又轻了一些，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也无暇回答他的疑惑：“我的魂魄被击碎了，一部分误入轮回，一部分则散落各处，你们……帮我找回来，我能再次……杀他。”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三人皆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然而剑身上最后一抹红光也同时消失不见，莫邪剑轻轻的倚靠在墙壁上，仿佛睡去。
“莫邪？莫邪！”云钰小跑上去抱住自己的剑灵，喊了两声之后才赶紧改了称呼，“荧惑、荧惑！”
高靖舒冷着脸将手指轻搭在剑身上，发现魂魄已经重新陷入昏睡，没好气地训道：“都怪你，叽叽歪歪问些没用的东西！你好歹先问问她是谁啊！”
“她不是你师父吗？”云钰立刻反驳了回去，拍开他的手冷哼，“你连你自己的师父都不知道是谁？”
“我……”高靖舒哑口无言，这件事不要说是他，天枢阁对此都没有一点记录。
云钰对着高靖舒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师兄和我说过，一百年前有个叫风晚的弟子曾经来过这里，他回去的时候就带了一张星渊的地图，荧惑……难道也是他带回去的？”
“风晚？”高靖舒一惊，“风晚我倒是听过，确实是一百年前的人了。”
云钰眨眨眼睛，没想到自家师门一百年前就那么有名了，于是略微得意地挑了挑眉头：“毕竟是我们昆仑山的弟子嘛，那时候就名动一方也不奇怪。”
“确实是名动一方，他是星渊有史以来第一个异国通缉犯。”下一秒她的沾沾自喜就被高靖舒无情地否认，“那时候星渊天下大乱，他一个海外之人能被帝都盯上下令追捕是很罕见的，所以我才记得他。”
云钰尴尬的别过脸，小声补充：“据说他回到昆仑的时候已经重伤加重病，不到三年就去世了，好像也没有提过在星渊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湮看着他，沉了口气才认真问道：“靖舒，我们该如何是好？”
高靖舒还是看着荧惑剑，似乎有种奇怪的直觉，转向云钰问道：“汐武临终前有和你说过什么？”
云钰不敢犹豫，连忙回答：“让我来雪山找你救玄王和汐族啊。”
“具体点。”高靖舒的脸阴云密布。
云钰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终于又想起来一些话：“他说玄王玄晏是北方天柱的执明神君，有天算之能，入狱前连夜单独召见他，让他一定要去雪山找阁主。”
“连夜单独召见他……”高靖舒若有所思，现任玄王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星渊大陆五千年来第一个自出生起就被玄武神君钦点为继承人的天才，如此着急的让贴身影守拼死来雪山，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心咚咚直跳——一百年前的某些阴谋，似乎正在暴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