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天方夜谭的计划（1/1）
离开月湖的密室之后，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
白湮凝视着恢复平静的湖面，湖心那轮血月从月牙状慢慢充盈成圆盘，一股沉静的神力弥漫出来，她将手放在湖水里静静感受：“好厉害的法术，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帝都找了你一百年，就算北地的大雪山地势险峻复杂，以他们的手段不至于这么多年一无所获才对，可你竟然真的在这里高枕无忧地躲了一百年，甚至几番出去调查被追杀，都能在进入雪山之后奇迹般的逃生，原来是因为它……这个湖心月的力量太强大了，比四王的法术都强。”
高靖舒似乎也明白了：“原来他们知道我就在这里，只是找不进来。”
“住了一百年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云钰好奇地追问。
高靖舒苦笑摇头：“当年我被追杀走投无路，是听见了师父的声音指引让我往这边来，但是到底是怎么走进来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奇怪，这种风情别致的深山雪谷，竟然没有留下丝毫能说明它身份的东西。”
云钰低头思考，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主人不愿意被人知晓？又或许是遭逢意外，被什么人刻意抹去了历史？”
高靖舒被这句话刺得心头一痛。
明显感觉到他不开心，云钰赶紧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你们刚才不是说要去救玄王吗？嘴上说可不行的，你总得有办法救才行。”
高靖舒本就不开心，听见这话脸就更黑了。
云钰尴尬地不敢看他，小声嘀咕：“我手上有一张星渊大陆的地图，要不你们先和我介绍一下呗，总好过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帮倒忙。”
“这倒是个问题。”高靖舒头疼地抓了抓脑袋，“哎，救玄王谈何容易啊，羲和城在千里之外、千丈之高的地方呢……”
话音未落，高靖舒才迈开的腿赫然停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上下看了云钰几遍，若有所思。
“你看我做什么？”云钰被他看得全身发麻，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
高靖舒托腮沉思：“春夏之交，朱雀升起，朱王一族养了一种很厉害的鸾鸟，不仅可以让战士坐在背上巡逻，鸾鸟本身的战斗力也极为强大，你算是运气好，玄王的家臣汐族沿海而居，所以他们的搜捕范围在海边而非雪山，要不然你在天上乱飞了一个月，要是被他们撞见带走，可就没有遇见我这么幸运了。”
云钰不知他怎么忽然说这起这种话，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接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高靖舒没理会她，转向一边的白衣女子：“阿湮，二十年前我得知白王被灭族后，是昭昭带着我从雪谷一路狂奔连飞带跳才终于赶到羲和城，可即便昼夜不停，我还是耗费了整整一个月，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间，如果眼下故技重施去救玄王，先不说能不能救出来，单是这么远的路，仅靠一只昭昭我们就来不及了，但如果是……”
“如果是御剑术，就来得及。”白湮已经听出了他的话中话，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起了红晕，“御剑术比朱王的鸾鸟快得多，如果能救出玄王，御剑术就能甩开鸾鸟的追捕。”
高靖舒则看不出有丝毫的开心，甚至因为担心而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的吗？”云钰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绕一大圈到底想说什么，她连忙将白湮给的踏雪剑平放在地面上，比划了一下剑身后才继续说道：“这柄剑的长短、粗细都和我莫邪差不多，只要玄王不是一个大胖子，我应该可以带着他一起逃跑的，可我一个人只能控制一把剑，而且最多只能带一个人，你们怎么办，现在教你们御剑术也来不及了吧？”
白湮看着高靖舒，似是在等他的决定。
高靖舒想了想，竟然是勾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王有王的尊严，玄王是开国四王玄晖的后裔，他被定罪处死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就算是死刑也不会被五花大绑，而是会用法术束缚经脉和灵力，行刑的地点和当年的白王一样，在羲和城的极昼广场，羲和城凌驾在千丈的高空上，除了被我刺杀过一次皇帝，它已经整整五千年高枕无忧了，所以守卫只是表面上声势浩大，没几个人会认真的。”
“可被处死的是玄王哎！”云钰不明所以，高靖舒点头接道，“嗯，若是其它双王可能还会稍微麻烦点，但是玄王的家臣是汐族，得到玄武之力的汐族只擅长水战，羲和城在什么地方？在一千丈的半空中！天柱坍塌之后，下层的汐族根本没办法上去救玄王，一位孤立无助的王被几万士兵团团包围，行刑人还是处心积虑想瓜分他势力的苍王和朱王，谁会去救？谁能去救？谁敢去救？除非神仙下凡还差不多。”
“那你……那你是想做这个神仙？”云钰瘪瘪嘴，觉得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去做这个神仙。”高靖舒指着她，云钰眨巴着眼睛也指了指自己，以为他在开玩笑。
高靖舒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看着云钰，一字一顿说着天方夜谭一样的计划：“云钰，你去做这个神仙，御剑术的速度至少比鸾鸟快三倍，只要救出玄王你立刻带着他逃跑，没有人追得上你们。”
云钰也不知到底是紧张还是激动，捏了一手冷汗语无伦次地问道：“我去救玄王……那你呢？你不会在旁边看戏吧？”
下一秒，她看见高靖舒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黑着脸骂道：“我看戏你送死，然后咱俩黄泉路上有个伴？蠢不蠢，当然是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救人。”
这下云钰的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了。
高靖舒的指节握得咔咔作响：“从星耀开始，四任皇帝暗中找了我一百年，如果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羲和城的刑场上，肯定会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吧？”
云钰咽了口沫，脑补了一下可能出现的画面，几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的逃犯，那场面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高靖舒很认真的继续说道：“人在极度的震惊之下反应力一定会下降，怎么的也要个几分钟才能恢复，你只有这几分钟的时间救走玄王。”
“那你呢？”云钰脱口，“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当然有办法逃命。”高靖舒没有明说，已经大步跨出，边走边催促：“把你那张地图拿出来，我得让你记清楚逃跑的路线才行，这要是跑反了进入朱王的封地，那才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云钰赶紧小跑回房间把地图拿出来给他，高靖舒皱眉接过，嘴里还不忘挖苦：“仅凭一张地图就敢一个人偷渡跑来星渊玩，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话音未落，高靖舒的脸色瞬间就僵住了，他握着手里这卷似曾相识的地图，是在数秒的迟疑后立刻凭空铺开。
如云钰所言，这看起来只是一张简单的地图，上面大致画出了星渊大陆的山川大河和城市剪影。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他惊变了神色，五指竟然在颤抖。
“昆仑山啊。”云钰如实回答，“是一百年前那个叫风晚的昆仑弟子带回去的，之后就一直放在文渊阁里，我这次来星渊之前去翻过书卷，然后它就掉下来砸我脸上了。”
“这是我们天枢阁的东西。”高靖舒强自镇定情绪，手指轻轻地拂过地图的北地，只见刚才还画在纸上的山川奇妙地竖立起来，还能看到寒风夹杂着冰雪掠过山脉，“这幅地图叫‘山河入梦’，是初代苍王留在天枢阁的，因为天枢阁要在暗中守护星渊大陆，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就成了每个弟子的第一堂必修课，怎么回事……那个叫风晚的通缉犯，他不仅带回去一柄封印着师父残魂的剑，还把山河入梦也一起带走了？”
高靖舒百思不得其解，烦闷地冲云钰撒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你也没问我要啊！”云钰自然是不会惯着他的臭脾气，当场又给怼了回去。
两人各自嫌弃的转过脸，然后才重新望向地图：“因为是初代苍王留下的，所以它一直在苍溟师姐手里，苍溟师姐……难道她当年逃走后遇到了风晚？”
高靖舒再次望向云钰试图得到答案，云钰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别问我，我只知道风晚回去的时候已经重伤，之后又一直重病，不到三年就去世了。”
“靖舒。”白湮按住他的手腕，“靖舒，风晚一个海外人被帝都通缉，会不会就是为了‘荧惑’和‘山河入梦’？”
高靖舒痛苦地按住额头，恍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百年前，越来越多的谜团如破碎的萤火一般飞入脑中，他却像迷路的旅人，完全看不清出路在何方。
会是巧合吗？
“靖舒。”白湮默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先别想那么多，眼下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玄王。”
“嗯。”他有些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将手指放在那个悬浮而起的帝都城上，立刻那座辉煌的城市就栩栩如生地竖立起来，“云钰，极昼广场在城北，你救走玄王之后也是往北边撤退，我会提前让昭昭分化的小灵狐给你指引方向，只要能平安回到雪山，你们就安全了。”
“好。”云钰虽然紧张，还是立刻挺直胸膛认真点头。
高靖舒的手指往下挪了几寸，在帝都城的正下方又勾起另一座城池：“御剑术的速度比鸾鸟快三倍，那应该至少比昭昭快五倍，若是中途不出意外，差不多五天我们就能到达下方的望舒城，去救玄王之前，我也想借机调查一下天柱坍塌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要一起！”白湮一听这话就明白的他的计划，急道，“我可以和昭昭一起，昭昭要跑一个月，玄王的处刑时间正好在一个月后，我能赶上。”
“阿湮，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卷进来。”高靖舒看着她，找着理由拒绝，“这几年昭昭被你宠得娇生惯养的长胖了一大圈，肯定没办法再像二十年前那样威猛地跳上去救人了，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以卵击石真的和城里的士兵血拼，只要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云钰趁机把玄王救走就算成功了，你留在这里也算有个接应。”
云钰小声“啧啧”了几下，酸溜溜的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东西。
高靖舒笑起来，轻咳一声：“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大点声听不清楚。”
云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高靖舒无声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开口：“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救不了玄王，我也一定保护你平安离开。”
云钰触电一般地往后跳了三步，留下还伸着手的高靖舒一脸尴尬地杵在原地，半晌才嘴硬地骂道：“跑什么跑，要不是你阴差阳错地牵扯进来，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我现在要睡觉！你走远点别吵我！”云钰冲他龇牙做了个鬼脸，直接跑回房间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