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百川篇 5（1/1）

榕声回来了。

龙百川原本觉得，这辈子都不该再见她。

但303潜艇再次冒头，部队请了一批专家，联合调查303潜艇，榕声是专家组的组长。

龙百川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从没放弃过对303潜艇的调查。

于是带着心里罪恶的期待感，龙百川拎上武铁用命换来的303磁盘，来到了专家组榕声的办公室。

她没变，依然是那么睿智能干的样子，只是看着憔悴了些。

时隔多年，两个人终于直视了彼此的眼睛，却是榕声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他，问他，她的未婚夫，武铁，究竟是怎么死的。

龙百川笑了，依然说，

我忘了。

“那你就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磁盘的研究进度会有人通知你的，不要再来了。”

榕声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于是龙百川听话地走了，并且真的不再来了。

——

蒋小鱼扛不下去了，拐上了龙百川从体育大学挖来的游泳冠军，一起当了逃兵。

武钢决定把人开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龙百川一脚油门从侦察大队赶来了兽营。

他知道原则，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就像自己的女儿要进兽营，他避嫌都避到了极致。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讲原则了。

他红着眼睛对武钢说，如果他能像鲁炎一样游得快一些，像蒋小鱼一样多憋一口气，是不是当年铁子就不会牺牲。

这是他第一次在武钢的面前提及武铁的死。

武钢让步了，两个逃兵被丢去了海训场。

龙百川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他们好，但至少，留在部队，就还有一丝希望。

人，总是会成长的。

但谁也没想到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么大。

当龙香抱住自己哭得浑身颤抖的时候，龙百川突然害怕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死的那天，女儿会怎么样。

听到龙香哭着说，她长大了，她现在很厉害，那些危险的任务，她可以替自己去做了的时候，龙百川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女儿一定要入伍，甚至一定要进最苦最累的兽营的目的。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是有牵挂的，如果他死了，有一个他爱的也爱他的人也许会哭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不能死。

女儿放弃学业，拼尽全力，和一群男兵像牲口一样的训练，就是为了让他好好活着。

所以他不能死。

把龙香从海训场送回兽营，龙百川转头就去请了病假，办了住院手续。

听到医生说，“幸好来得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龙百川第一次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好好活着。

武钢来看他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咬着牙把当年海底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既然不想死了，那就总要面对，还瞒着他们做什么呢？

武钢听完迟迟没有说话，龙百川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武钢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所以就因为铁子拿命换了你的命，你就纠结了这么久不敢说？” 武钢扶了扶额头，“你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他救吗？”

龙百川哽住，半晌轻轻地说道，

“对，我不值得。”

“放屁！”武钢突然怒了，低吼道，“如果那天海底的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龙百川愣住了。

“我告诉你龙百川，你值得！因为你是我们的兄弟！”武钢继续吼着，“我也不会因为铁子拿命救了你而怨你，我只会自豪！我自豪我的弟弟是一名真正的，优秀的军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百川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四十多岁的男人，一时间哭得像个孩子。

武钢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龙百川哭到颤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