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剥削(1/1)
渔夫被骨刃拦腰斩断,脊柱裂化无力抬头,直到被甩在地上他才看清凶手。和临渊郡岸边的骷髅几乎一样,只是体型小了不少,像是没长大就出来闯荡的童工。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矮个,几乎屠戮了整村和下城区的所有百姓。他绝望的闭上眼,悔恨的泪水伴着鲜血灌溉在他生活的土地上,如果他听了族长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如果他不手贱带回那个怪异石头,清乐郡也不会遭此劫难。
骸骨一步步往婴儿和孩子的方向迈进,渔夫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抱住它的小腿,但没什么卵用。拖行数十米,骨刀离婴儿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一个标枪从某处破空而出,直直穿过幼年骸骨肋骨之间的间隙插在地上,钉在地上没法动弹。
骸骨挣扎了几下,石缝里的枪头纹丝不动,逐渐失去耐心,嚎叫声叫醒了在地上瘫坐的两个孩子,急忙起身逃命。
眼看着猎物就要逃走,小骷髅无处泄愤,看着躺在地上仅存一息渔夫,气不打一处来,挥起右边的骨刃像剁肉馅一样一下一下劈在渔夫腿上,奇怪的是它似乎对鲜血没什么欲望,单纯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渔夫还有一点意识,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成了肉泥。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靠近,但他已经无力抬头,只能闭上眼迎接死亡。
驾!驾驾!
骸骨也被蹄铁敲砸地面的声音吸引回头,两个侠士从后面骑马杀出,穿着官吏的护卫朝服,一左一右,一个中年一个青年,夹攻之势朝小骷髅杀来。
左一中年身宽体胖,壮硕无比,运气发功,隔空一掌劈断骷髅左臂,震碎几根肋骨。骨头也从枪身中抽出来,朝着左侧那人飞扑过去。
只有一根手臂的骷髅让左边侠客放松警惕,勒住缰绳,只在原地运气等待。谁知几秒钟的时间,小骷髅的左臂又生长出来,侠客反应不及,扑散真气,从马上跃起躲避。新长出的骨刃锋利无比,一刀直接把青鬃马劈成两半。
侠客身后是面墙壁,退无可退,绝望之际,右侧青年侠客抽出卡在石缝里的虎头枪,快马疾驰,站在马背上刺出枪,真气绕于枪身,长虹贯日。枪头旋转刺在骷髅脊柱之上,瞬间扎进骷髅骨内,压下枪尾,骸骨被挑起来,疼痛万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中年侠客趁机逃脱,席地而坐,嘴里嘟嘟囔囔,像是什么秘传心法。忽然风起云涌,树叶飞舞围绕其身,侠客竟然腾空而起,头发散开,官袍被暴起的肌肉撑破,青年侠客看他放了大招,抽出枪牵着马急忙躲到百米外。朝着小骷髅连打了数百掌,直到力竭从天上坠下来。
三人打完之后的战场出奇的干净,小骷髅成了粉末早就找不见哪怕一点的碎骨渣,青年在边上哄着库提的婴儿,中年因为内力耗尽,有些虚弱别无大碍。
又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人却却无惧色,一行人很快到了两人面前,行跪拜礼,报告情况。
“白大人!尹大人!从上城的废墟到下城的血洞,全队几百人翻了个遍,一个活人也没找到!”士兵眼角带着泪,好像刚刚大哭了一场,被惨烈的景象洗礼,眼神里满是惶恐。
原来这两个侠客是白彻和尹朔,两人自从去了长富城总领府,颜化青修书一封寄往王爷公门羊。赐予两人官爵,白彻本是一郡总领,做了王爷巡视军的首领长官,负责四处巡查皇土,哪里有难就去哪里,正替颜化青挡下了这苦差事。
尹朔没那么幸运,一个江湖之士,虽说是一派掌门,终究找不出他有什么功绩。最后只给了他一个贴身护卫的职位,时刻保护白彻的安危,这还是看在白彻的面子上。不过尹朔没有做官的瘾,只要能让他为国家社稷做出点贡献就已经满足了。
“就让这么一个小东西杀了全城的人?清乐郡就没有一队守备军?”尹朔有火没地撒,急得攻心,连连咳嗽。
白彻把孩子交给手下看管,“身体重要,先带尹长官去休息。”
“我不走!”尹朔嘴硬。
“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先回去禀告孔康安,千万要派重兵守住关隘,不可再让骷髅杀进内陆半步。”几个士兵把尹朔搀扶上马,尹朔也不好意思再纠葛,拱手上马离去了。
白彻牵着马走在村里,有几个孩子躲在暗处偷看他。怕吓到孩子,便支开身后的队伍,自己孤身慢步靠近。
两个小孩目睹了两人和白骨对战的英勇场面,看到白彻走过来没有逃走,反而迎了上去。
“叔叔,你在哪学的功夫?”两个小孩一脸崇拜,完全把刚才的凶险场面忘到脑后。
“你们长大了来找我,我亲自教你们。”白彻摸摸头,“家里大人去哪了?”
“昨晚出去后就没回来,全村能动的大人好像全去了,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见半个人影。”
白彻知道那些人永远也回不来了,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村里有个老人,你想问什么就去找他吧。”两个孩子带路,帮白彻找到一个白须老头。
“老人家高寿?”
“一百有一了”老人精神矍铄,完全不像过百之人。
“昨天夜里为什么满村的人都出去了,到底所为何事?”
“有四个渔夫不听禁令,到江上打鱼,带回来一块没见过的怪异石头,昨天深夜一声巨响,那块石头砸出个大坑,五个孩子下去只回来四个,全村的人帮孩子母亲寻找孩子。我年纪大了,帮不上忙就先回来了。那块石头一看就是不祥之物,此地将有大灾啊!”老人言语间带着几分失落,估计已有预感,知道凶多吉少。
“老人家果然是上仙下凡,江对岸的怪物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清乐郡,南江城现在想找个活人都是难事。我们正在调查上城区的废墟,忽然下城区又传来异响,这才赶到这来。”
老人没说话,神情也没有波动。
“我再问一件事,为什么南江城面积这么大,上城下城加上临江渔村,却找不出一个护民卫队,我之前问孔总领,他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道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老人清了清嗓,对于这事他有说不完的话,“清乐郡等级森严,像南江城这样的边城根本不配有卫队,甚至建城百年以来没有一任城主,一直是上城的人掌握话语权,下城的人趋炎附势,日子也过得不错,最苦的当属我们渔民,风吹日晒,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块碎银子。上面送下来的补贴给养,层层剥削,送到我们这只剩下破麻袋了,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一概不知”
“那这么多年就没有人造反吗?”二十岁当上总领当了十年的白彻不能理解这样的管理方式怎么还有拥护者,孔康安到底在想些什么。
“造反?你也得有造反的能力!我那辈有人试过,十几个小伙子扛起叉子棍子从村子里走到上城区,可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渔民的网是上城区定做的,只能抓大鱼,抓不了小鱼,可那江里能有多少大鱼。刚看到上城区的城门就已经饿昏了,十几个人在下城区挨家挨户的乞食,哪怕有一家施舍点干粮,他们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孔康安就不管你们死活吗?”
“唉!他也没办法,这是清乐郡的老规矩了,他要变革,斩断的可是整个上层社会的动脉,没那么容易的。”
老人越讲越激动,白彻安抚情绪,留下了几块银子,刚要出门离去,只听后面有摔落的声音。回头一看老人从椅子上掉下来躺在地上,白彻连忙上去扶起,但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算不上寿终正寝,老人若不是此劫难,估计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已经没人能给老人下葬,白彻唤来在远处等候的巡查队,给老人和刚刚那个渔夫的残肢一同厚葬,找来块看起来较规整的大石头立在上面,白彻拿起枪在石头上弯弯曲曲刻下几个字,“临江渔村——旧址”。
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不能在这耽搁太久。拭去眼角将要被风吹干的泪痕,让手下找找村里除去婴儿和两个孩子以外还有没有幸存的生命,一同带回长富城。他自己背枪上马,转身调查上城区的废墟。
士兵们挨家挨户的寻找,最后也没能再找出一个。卫队带上三个孩子,各个垂头丧气,也许他们的家人此刻或许也会遭受此难,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渔民的网还挂在木头杆子上,阳光从碗口大的网眼漏出,洒在沙石上,映出千万个阴影。影子要在光亮下才能生存,但它现在只能藏在黑暗潮湿的缝隙中苟活,一阵乌云划过,影子消失不见。走多少里,也再寻不见它的踪迹。后来明白,只有乌云散去,影子才能再次出现在夹缝里,大地上。回头看看,那些影子上似乎长着眼睛鼻子,有胳膊有腿,和你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