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始透进微光的日子(1/1)
同样的一片天,在不同的地方总是有不同的韵味和风景,江离的高中,是距离老家将近七十公里开外的一级城镇高中,城镇环境对江离来说很好,附近设施俱全,校园环境优美,晚自习下课后,总能在有着路灯的小道上散步,学生和老师都住在校区里,学校采用的是全封闭式教学,高中的建面很大。
学校小径周围都是好看的绿化带,每栋教学楼前都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雨后清晨会有夹着雨水扑鼻的泥土芬芳,江离在学校里几乎已经看不到水泥毛坯地面了,只是跑道还是沙子铺设的。
江离住的宿舍是十人间的,洗手间和洗浴间是一体的,之前住的人为了能够一次供两个人洗澡,洗手间中间隔了一张帘子。
江离带着买好的床上用品入住到自己的床位,开始认真的铺设属于自己的小角落,江离睡的是上床,她把蒙了灰的床板认真用干毛巾擦拭干净,又用带水的抹布抹了一遍,随后在床上铺上了凉席、被子,还装好了蚊帐,最后床头再放上自己买的枕头,床尾放自己的衣服,这样一来江离的床位就算收拾完毕了,幸好这些东西都不贵,刚好用自己暑假工剩下的100块钱可以配齐。
宿舍里有两台风扇,开学正值夏季,江离铺设好床位立马打开了风扇休息了一会,吹凉快后才顺手关了风扇,走出宿舍,站在宿舍前的露台看向一览无遗的操场,江离所在的这栋宿舍楼下面就是篮球场,从楼上望去,能够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正在源源不断不断涌入江离所在的宿舍楼区。
这是江离第一次住校,虽然是大集居式的生活,但是宿舍的环境整体来说很整洁和干净,对比起江离自己常年住的毛坯房还有和江爸江妈一起住的瓦房,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好上太多了。
学校教学采用的是多媒体教学,这也让江离体验了一把城镇里的教学方式和生活,江离就像走出了井底的青蛙一般,好奇的接触着这城镇的一切,这里终于不再是漆黑的巷子和充满灰尘的毛坯房、也不再是工厂里麻木的行人和静电服的油腻味,这里的人文风景无一不透露着书香气息,这些都让江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雀跃。
上了高中的江离,能够回爷爷奶奶住的地方的次数变成了一个学期一两次,为了方便接收网络转账,江离用江爸的身份证信息绑定了一个支付平台用来收江爸或者江妈给自己的生活费,江离和江爸沟通完之后,江爸愉快的答应了。
刚感受新环境的愉悦没多久,江离就收到了江妈在社交平台给自己转账的信息,只见江妈转账800元的附言是“记得要双倍还我”,江离默默点下接收键后,开始回想起江爸江妈开学前的“还钱”式剥削,江离经过一段艰难的思想斗争后,最终决定把之前每个月都会从生活费里抽出来给爷爷奶奶的300元自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而江离提前就了解过,高中每学年年级前三有2000的奖学金,江离可以争取拿到奖学金之后给500元爷爷奶奶,这样自己有保障的同时,还能兼顾一下爷爷奶奶。
为了学年奖学金,江离学习很勤奋刻苦,常常下晚自习都是学习到最后一个才走的,这一年的江离也认识了很多朋友。
在很多人眼里,江离虽然独来独往和文静少言,但是成绩和性格却是极好的,大家都对她挺好的,而生活条件从小就艰辛的江离在青春期吃着高中饭堂可口的饭菜,已经肉眼可见的长胖了,高一一个学年结束,江离已经浑身都肉嘟嘟的了,一米五几的身高,体重却达到了120多斤,一眼看去,虽不能说是一位“正方体”女士,但已经离正方体女士不远了。
高一升高二的暑假,上了高中还没到十六周岁的江离在这个暑假期间,又靠着黑中介借给自己别人的身份证,做着看不到头的工厂临时工。
黑中介在给江离结算工钱的时候,总是会扣取几百块钱,但是江离从来没有埋怨反抗过,因为江离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年龄在别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临时工,起码在高中毕业之前,江离寒暑假在外面打临时工都得靠这个黑中介给的身份证登记临时工入职才可以获得做临时工的机会,对于江离来说,失去未来两年内可以打临时工的机会比失去黑中介扣取的几百块钱要严重的多。
江离高一升高二这个暑假去的工厂,是做智能手机包装的,还是熟悉统一的静电服,包装的智能手机是说不出名字的杂牌手机。
江离住的还是工厂提供的员工宿舍,和她住一起的是和她一样年龄的同龄人,江离和她们穿着的衣服不讲究什么款式和好看,夏天是清一色简单短袖和宽松长裤,冬天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件磨得掉色的羽绒服,江离在这个条件下没有任何的爱美之心。
这一次工厂的宿舍环境很脏乱差,工厂的洗手间长满了青苔,工厂宿舍里有很大的粉尘,江离在这一次暑假工恶劣的住宿条件下得了过敏性鼻炎和过敏性荨麻疹。
江离在工厂宿舍的大多数夜晚,都是在鼻炎和荨麻疹发作下度过的,鼻炎发作呼吸困难还好,还可以用嘴巴来呼吸,但是荨麻疹发作,腿上背上手臂上都鼓起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风团,风团是那种看了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程度,而过敏性荨麻疹伴随着风团发作起来只能用奇痒无比来形容江离的感受,发作下的江离如果忍不住去挠那鼓起来一片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团,身上的风团就会越长越多,越挠越痒。
江离每次在荨麻疹发作的时候,为了不吵醒睡在下床的人,就会在半夜蹑手蹑脚的起床,去到门外放开了挠,实在痒的难受,就去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开到很烫的温度,用那滚烫的热水往身上的风团烫,烫到皮肤通红,烫到江离眼泪直掉,只有这样江离才能止得了痒。
江离自己也抽空去过工厂附近的诊所,但是开的药并不管用,吃了副作用还很大,不是拉肚子就是吐,在这种情况下江离也求助过江爸江妈,因为江离认为他们应该知道附近有哪些开药比较管用收费还不贵的诊所。
又是荨麻疹发作的一天晚上,穿着短袖手臂被烫的通红的江离拨通了江爸的电话:“我病的很严重,得了荨麻疹,每天晚上痒的睡不着觉,你们知不知道附近有哪些开药比较管用的诊所,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看病的钱我自己出。”
“你这个是小病,不是什么大病,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也那么大个人了,就不要给我添这个麻烦了。”江爸在电话那头冷漠的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江离在江爸挂掉电话的时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一点。
在那个年代贫穷又选择了结婚和生育且重男轻女的家庭,仿佛在女孩子出生之后,为人父母的他们只需要把她们养到差不多这么大,就已经功德无量了,后面她们有什么病痛或者其它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这种父母高高挂起,甚至厌恶女孩子给他们带来各种他们视为“麻烦”的事情,他们从来不会想,如果他们不生下这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根本不用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继承他们的贫穷和苦难,以及精神上或者肉体上的折磨和虐待。
江离那天晚上一夜没睡,或许是烫的通红的皮肤太痛了,亦或许是鼻炎发作鼻塞太难受了。
次日江离和黑心中介还有工厂请了一天假,她打算硬着头皮去一趟医院,在花了十几块钱挂了号让医生看完症状之后,江离去打印了医生的治疗清单,治疗清单上写着的注射费、检查费、药品费等一系列的费用名称,这些江离一律没看,她按照自己的习惯直接跳过看到了最后的价格:这是一张将近一千元价格的治疗清单,江离看到价格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样的价格如果接受的话,就要花掉她辛辛苦苦攒下来一大半的钱,原来这个世界上治不了的不是荨麻疹,也不是鼻炎,而是连1000块拿出来都艰难的穷病。
江离拿着这个治疗清单看了有好一会,一直坐到叫号叫到自己过号,江离看着那个自己本应该进去做检查的科室落下了眼泪,眼泪刚好掉在治疗清单上,江离听到过号后稳定情绪擦干了眼泪,把治疗清单轻轻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江离不舍得把过去一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大部分的钱用在这上面,她怕以后有更需要用钱的地方她却拿不出来,江离就算这样也要在工厂里继续打临时工忍受着,毕竟时间总会过去的,只是分过的快和过的慢而已,她太需要这份临时工了,也太需要这份临时工带来的收入了。
江离高一这一学年结束,做完临时工去掉还给江爸江妈的钱,加上高一一个学年攒下的钱,江离总共攒了6000多块钱。
江离坐大巴回老家的路途中,拿着手上那台之前江爸江妈给买的手机若有所思。
在江离高二开学前,江离忍痛咬牙在街上的手机店里买下了当时流行的小众品牌智能手机,总共花了2500元,并把江爸江妈之前买的旧手机资料一并转移到了新手机上,在转移好资料之后,江离走出手机店门口后一把把江爸江妈买的那台手机丢到了马路上,江离就这样冷漠的看着路过的大车把那台旧手机压的粉碎。
而随着手机一起粉碎的,还有江离对自己父母仅剩的一点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