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1/1）

程始夫妇征战十几年，被封了个曲陵侯，算是关内侯，官职校尉。他们的上司万将军则是一举步入了都城一流世家，得赐新宅邸，故而将先前的万府转赠给了生死之交的程始。萧元漪也是借着这个宅邸刺激到了葛氏，抓住机会将她从程家赶了出去。

一大清早夕辞便被兰心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女公子，快些起来吧，程家要办迁居仪式，可别迟到了，不然又要被女君说了。”

夕辞叹息一声，无奈的起身穿衣，任由兰心摆布。才走到大门，便见着了同样睡眼惺忪的程少商，姊妹俩勉强提着精神看完了大清早的跳大神，此时天已大亮，两人也算是彻底清醒了，跟着萧元漪去了自己被分配的院子。

两人的院子靠得极近且景色也算不错，程少商四处瞅了瞅，摸着小下巴若有所思道：“媖媖，你有没有觉得这院子里少了点什么？”

“阿姊想添什么？”

“嘿嘿……”她狡黠一笑，撸起袖子招呼莲房和兰心跟她一起去搬些旧家具来，“媖媖你且等着，看阿姊给你做个好东西。”

见她像个小蜜蜂似得来回忙碌个不停，夕辞有些好笑，索性绑了绑袖子跟着一起去帮忙了。

院子传出了乒乒乓乓声，萧元漪远远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带着青苁站在院门口，仔细的看着姊妹俩的动作。

程少商僵了一下，傻笑着说道：“阿母，我是想自己做一个秋千，反正这些家具也没用了，干脆废物利用一番也不算浪费。”

夕辞虽不通木工，但对尺度把握的很准，帮着少商将木材做成她想要的尺寸，再由少商一点一点的拼接起来。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再加上有莲房和兰心打下手，不多时，一座双人大小的秋千便完成了。夕辞试探的推了推，感觉还挺稳的，不由得笑道：“阿姊的手艺真不错，这秋千相当牢固。”

“那是，秋千而已，简单。媖媖你等着，阿姊还要给你做一个最漂亮的书案呢。”少商得意的说道。

萧元漪并没有在此时打击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玩闹归玩闹，不可把功课落下。”

“知道了。”

待她走后，少商拉着夕辞嘀嘀咕咕的说着，“再过不久就是上元节了，媖媖，到时候阿姊带你一起好好逛逛，十几年没回过都城，我还是第一次呢，也不知道都城的上元节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她在程家时无人带她去过节，离开程家时便跟着老师在外游历。

少商一滞，是她疏忽了，乱说什么话，可别让媖媖难过。这般想着，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最多再过两日，次兄和三兄便差不多该与三叔父三叔母一并到家了。媖媖我跟你说，次兄是武将，三兄就要文弱许多，很好认的。”

夕辞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少商跟她描述着两位兄长的性情与模样，偶尔还会说些曾经的往事。心思却渐渐飞远，兄长么……也不知是否会与长安兄长一般亲近。罢了，阿父心里阿母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阿母，她对她更是没什么期望，只是阿姊当真出乎了她的意料。兄长如何也无所谓，左右她也无需依靠任何人，有一个处处关心她为她着想的阿姊已经足够了。

——

正旦之前，程止带着新妇与两个侄儿终于赶回了程府，程老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幼子骑马归来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心疼不已的开始嘘寒问暖，格外亲昵，那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儿子的。

少商忍不住转头与夕辞咬耳朵吐槽，萧元漪一个眼神扫来，让她立马站直了身体。夕辞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她对出来迎接没什么兴趣，奈何阿姊心急，拉着她一起出来了，不然这会儿怕是正与堂姊一道在里屋等着。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萧元漪却蹙着眉在心里暗想定是夕辞怂恿嫋嫋出来的，以前嫋嫋在她面前可没这么失礼。

一旁的程颂和程少宫在拜见过长辈后便迫不及待的认妹妹去了，少商他们自然认得，想必她身边那个穿着素色衣裳的清冷少女便是媖媖了。兄妹四人凑到一起交流，被同胞三兄嘲笑的少商还不忘反口打击回去，同样是三胞胎，但自幼一起长大的程少宫与程少商自然要比其他兄妹要更亲近一些。可作为三胞胎之一的程夕辞，却从来都只有自己。

被程老夫人挤到一旁的三叔母桑舜华也看见了姊妹俩，笑着萧元漪打完招呼后便说道：“这便是嫋嫋和媖媖吧，果然都是美人胚子，像姒妇你呢。”

“我只盼她们能让我省点心就行，一点也不如姎姎稳重。”

“姒妇这话说得，小女娘活泼点才好，我就很喜欢她们。”桑舜华笑着说道，目光一直不离姊妹俩，显然是真的很喜欢她们。嫋嫋容貌明艳大气，媖媖犹如皎皎明月，且二人目光清明，都是极好的小女娘，不知道为何姒妇还是心有不满。

桑舜华主动一手拉着一个，与姊妹俩一同走入了程府，比之独自走在前头的萧元漪更像是二人的阿母。

——

萧元漪时时将程姎带在身边，处处教导她管家事宜，如何安抚部曲，背诵世家谱系等等。少商时不时的会被叫去教导一二，唯独夕辞，她一次也未曾教过。少商为她不平，她却道夕辞连字都未曾识完，如何习得这些，还不如先把学识提高再说。

正旦夜，她更是在家宴上处处夸赞程姎做的如何好，令少商兄妹三人都心中不满，十分担忧幼妹。

桑舜华对此极为费解，连萧元漪的义妹——程家二夫人青苁都无法理解她此举。

作为被除阿母与大母、堂姊之外的人所关注的程夕辞却丝毫不在意萧元漪的举动，她的所为无非是在消磨她对她本就不多的感情罢了。

不在意之人，自然不会在意她所行之事。

——

正旦次日，程颂与程少宫前来妹妹的院子拜访，见幼妹的书案过于矮小，出于爱护，表示要将自己的书案赠予媖媖。奈何少商早已悄悄做好了自己为妹妹准备的惊喜，得意洋洋地表示不需要，“给媖媖的书案我已经做好了，只是放了两天，让它透透气，正好这会儿也差不多了。莲房，兰心，你们带人去帮媖媖把我做好的书案抬过来，也好叫二位兄长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是，女公子。”莲房应道。

兰心看着自家女公子眼底露出的淡淡笑意，也跟着高兴的走了，许久未见女公子笑了，看来这程家也不全是糟心事，能叫女公子开心便好。

待莲房去后，少商突然想起了她与店家的约定，一看时辰立马跳了起来，“糟了，我都忘了之前给媖媖定了东西！快到时间了，不行，我还是自己去一趟吧。次兄三兄，你们陪媖媖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便提起裙角一溜烟儿的跑了。

“诶！嫋嫋！”程少宫在后头喊了她一声，见她跑得不见人影了，不由得嘀咕道：“这般毛毛躁躁，小心被阿母看到又是一通训斥。”

“阿姊太心急了，不然晚些让莲房带人去也行啊。三兄，不然你追去陪她一起吧？”夕辞有点担心，但兄弟俩反而摇了摇头，安慰她道：“没事，这里可是都城。况且嫋嫋又不傻，她随军十几年也是有点身手的，再说了，外头还有武婢在呢。”

“媖媖莫急，嫋嫋有分寸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她亲手给你做的书案吧。”

然而莲房与兰心这一去便迟迟未归，令兄妹三人都不禁蹙起了眉头，程少宫疑惑道：“这莲房怎么回事，嫋嫋与媖媖的院子又不远，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正嘀咕着，这时萧元漪派了武婢前来唤他们兄妹几人去九骓堂。

几人对视一眼，程颂和程少宫心中突然有种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一进九骓堂，便见莲房与兰心正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目光落到兰心身上，夕辞的眸子瞬间冷凝，她与莲房脸上都有伤痕，显然是遭人殴打了。

“孽障！给我跪下！”萧元漪冷眉怒目的瞧着程夕辞，开口便道：“本以为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没想到还贪图旁人之物！”

“你怎可抢夺你堂姊之物——”她看向程夕辞的目光极冷，“我在姎姎的院子里看见莲房与兰心带着人与菖蒲等人抢夺一张书案，你堂姊院子里的东西，你竟也让人去抢夺……我何时缺你少你了？！”

夕辞自幼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别说她没错，光凭萧元漪这话，她就忍不了她，“我也觉得可笑，莲房带着兰心去取阿姊亲手给我做的书案，怎会取到了堂姊的院子里去了。”

萧元漪一怔，“嫋嫋亲手给你做的书案？”

看在父兄与阿姊的颜面上，夕辞耐着性子忍了忍，缓缓说道：“在旧宅时，阿姊便说我的书案太小，等搬了家要亲自给我做一张。今日也是兄长来我院子探望，阿姊说书案做好了，让莲房与兰心去取来。”

“嫋嫋人呢？”

程少宫连忙说道：“她说跟店家约好了，出府拿东西去了。”

这时，程姎身边的傅母连忙说道：“或许四娘子是为五娘子做了张书案，可未必是这张紫檀的！”

莲房急道：“就是这个，我亲眼看着女公子做的，她说还是紫檀木最配五娘子，费心挑选的材料，我怎会认错！我和兰心带人搬着走到半路，菖蒲带了十几个小丫头非说要给三娘子瞧瞧，哄骗我们将书案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就不肯再让我们搬走！”

“你胡说，菖蒲都被你们给打晕过去了！”傅母忙道。

“是与不是，你让菖蒲自己来说啊！”兰心不甘示弱道，自女公子拜师后，她还未曾吃过这样的亏，若非顾及女公子，她早就打得她们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菖蒲那丫头呢？”程颂怒道。

“她……她还昏着啊。”傅母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一个丫头，这种时候，昏了还不让人把她弄醒。”程颂冷声道。

“来人！”萧元漪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异常，寒声道，“把菖蒲弄醒带来。”

菖蒲一来便哆嗦着身子，不敢撒谎，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通，莲房与兰心在一旁补缺，事情很快也明了。

程少宫冷冷的说道：“这么说，不是媖媖要抢姎姎的东西，是姎姎要抢媖媖的东西了。”

萧元漪立刻叱责道：“你胡乱攀扯些什么！”

程姎羞愧不已，边泣边行礼道：“是我的不是，我实在不知竟是如此，给兄长们还有嫋嫋媖媖赔罪了。”

萧元漪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与你何干，你自今晨起便与我在一处。”

程颂忿忿不平，“那这又与媖媖何干，她今晨便与我们在一道，阿母一上来便给她扣罪名……”

话未说完，便让桑舜华给按下了，她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萧元漪气息一滞，心里想着姎姎性子老实，她不能当面打她的脸，否则将来那些下人会如何看她，于是有意掠过程姎，闷声道：“两边的婢子都有错，菖蒲，姎姎未说要什么书案，何须你为她做主？还有莲房和兰心，让你们拿书案便拿书案，在外头瞎逛什么，这番风波都是你们惹出来的，正该好好罚罚！”

傅母陪笑着说道：“女君说得是，怪我没有管好菖蒲，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

说着，她还扯了扯程姎的衣角，程姎连忙道：“姎姎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院子里的人。”

萧元漪温声安抚了几句，程姎也连哭带赔罪，眼见二人之间气氛逐渐缓和，仿佛一切不快都能抹平。

这一堪称母女情深的一幕看着夕辞的眼中真是讽刺极了，这么喜欢程姎，不如将她从二房抢来做自己的女儿算了，反正二房现在都是她说了算。

“演够了吗，我有话说。”

大概在萧元漪这里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如夕辞这般倔强的永远得不到偏爱。她对自己怎样夕辞不在意，可她不该动兰心。把罪责推到兰心和莲房的身上，还想责罚她们……且不说兰心在她心中的地位，莲房是阿姊的人，她何曾考虑过阿姊的颜面？

萧元漪顿了顿，心中对这个不肯听话的女儿着实不耐，“说吧。”

程颂和程少宫看着夕辞，心中有种不祥之感，想开口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桑舜华心中叹息，这孩子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