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年夜(二)(1/1)
无玉愣了一愣,接过他递来的长香,一笑 :“好啊。”
两人一同下了石阶,无玉笑道:“没想到沈庄主还有这般孩童心性。”
“……儿时没有玩过,今日想试试。”
无玉又是一愣,什么小孩儿,连烟花都没有玩过?
她儿时在宫中虽与殿下过得清苦,但到年节,一两个烟花还是能玩得上的。
她试探着问:“沈庄主家训颇为严厉么?”
沈云笈淡淡一笑:“算是吧。”垂眸间掩去眼底一丝怆然。
无玉想起中秋时,他在街上盯着扎进母亲怀里的孩童,那时她还笑他是盯上人家孩子的兔仔灯,现在想来,沈云笈那时的目光……像是在羡慕,是羡慕那孩子拥入母亲的怀抱么?
无玉看了看朱淑宁两人正在点的烟花盒子:“沈庄主,咱们不玩那个,咱们玩个更好玩的。”她一转身上了台阶,去拿了一旁的烟花束。
站在最上面的石阶,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烟花束:“沈庄主,快上来呀。”
沈云笈站在石阶下,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步上石阶,无玉拿过他手里的长香,往他两只手里各塞了一支烟花。
“沈庄主,往前伸伸。”无玉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手臂。
沈云笈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依言向前伸了伸胳膊,转眼看向无玉,像是在询问她:你看这样对不对?
“沈庄主,可拿好了。”
无玉用长香点燃了他手里的烟花,烟花立时“哧哧”作响,星火跳动,沈云笈眉眼微微跳了一下,像是被小小吓了一跳。
无玉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真像个小孩子。
她笑了一笑,又给自己点了几支握在手里,见沈云笈直愣愣地拿着烟花,她晃动手里的烟花:“沈庄主,小孩子都是这样玩的。”
无玉学着孩童的样子,举着烟花束,胡乱晃动着,欢呼跳跃。
轻雪飞舞,烟火如星,她一身月色衣裙,风动如月华,又似一只银蝶飞入他心间。
烟火璀璨短暂,无玉手里的烟花燃尽,沈云笈走上前,递给她两束点燃的烟花,无玉愣了一愣,接过烟花,
一想,以他冷清的性子,哪会当真跟她一样胡闹。
她头上兜帽在方才蹦跳下脱落,发上沾了轻雪,沈云笈抬手去拂,无玉下意识微微缩了一缩。
“别动。”他拉起她的兜帽,虚掩在她头顶,用衣袖拂去轻雪,长指理顺她鬓边碎发。
鼻尖又有淡淡药香盈来,无玉有些慌了神,飞快看他一眼,又低垂了眸盯着手里的烟花:“沈、沈庄主,你……”她慌张得想说点什么,开了口,又不知要说什么。
“嗯?”
无玉想了想:“你……手上有药草的香味。”
“不喜欢?”
“喜欢的。”话脱口,蓦的耳根一烫。
沈云笈见她低垂的眼睫飞快乱跳,微微一笑:“那就好。”
这时,长街上响起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一条巨大的火龙飞舞游出,如出海蛟龙。
朱淑宁欢呼道:“舞火龙了,咱们去瞧瞧吧!”
虽有飞雪,长街却热闹得很,十里灯海,人影千重。
街上已站了密密实实的人群,原本满街乱窜到处放爆竹的小孩,这时也骑到大人颈子上,来看这一年一次的火龙。随着火龙的舞动前进,人群也跟着前进,无玉四人不知何时已被人群挤散。
朱淑宁试图寻无玉他们,大抵是人群实在拥挤,刚挤出人群,不知被什么人顶了一下,踉跄一步,手胡乱抓了一下,就这一下,像是抓到了什么人的衣袍。
朱淑宁站稳,忙要跟那人赔礼。
那人一身绒皮棉袍,衣襟略开,大概是被她拽的,怀里纸张一样的东西露出小半截来。
朱淑宁起初没注意,一眼细看下,纸上有图纹,似烈烈交织的火焰,又似缠绕交错的藤蔓……这不是师父要查的那个图纹?!图纹虽只露了一半,但看着却是极像的。
“啊呀,对不住,对不住啦。”朱淑宁一笑,假意上前要帮他整理衣襟,借机想瞧清楚那图纹。
那人抬手一挡,冷她一眼,揣好纸张,整好衣襟,抬步便走。
朱淑宁眼看那人走远,一时又寻不到无玉他们,情急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那人突然消失在暗巷里,朱淑宁看了眼黑漆漆的暗巷,略一犹疑,跟了进去。刚转进暗巷,一个人影闪出,一记手刀砍在她后颈,朱淑宁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爆竹声声,朱淑宁从喧嚣声中惊醒,见自己手脚被缚,丢在屋子一角。
暗呼了一句:还好小命还在。
她悄悄抬眼望去,屋子不大,烛火微暗,屋子里烧了火炉,少了些冷气。屋中央一圆桌上摆着酒肉菜肴,两个穿棉袍的男人正喝酒吃肉,窗边还站了个人,抬首望窗外飞雪与满幕的烟火,正是朱淑宁跟踪的那个人。
似察觉到朱淑宁的目光,那人忽地转过头来,朱淑宁一惊,本想闭眼装晕,已是来不及了。
见那人抬步朝她走来,她面上镇定,心下已如擂鼓,只以为这人会要她小命。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临到小命关头,带着哭腔嚎了一句:“师父救命啊!!!”
“师父?!”她这一嚎,三人立时警觉起来,只以为她口中的师父正在屋外。
一人掣出腰间长刀,奔出屋子,过一会进来,摇了摇头:“没有。”
随即另一个眼角有疤的恶狠狠道:“臭丫头,瞎吼什么,给我老实点!”
那穿绒皮衣的人审视着她,问:“为什么跟着我?”
这三人一看就是行事不鬼,怕人知晓,要是答得不好,定会要她小命。
……不过这人问她原由,应是有心留她一命。
朱淑宁脑袋里转换了几番说词,自觉没一个妥当的,睁着圆溜溜的鹿儿眼,一时不敢吭声。
眼角有疤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长刀:“跟她费什么话,一刀杀了就是。”
绒皮衣的人一拦:“杀人容易引起官府注意,在这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乱子。”
另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人勾嘴一笑:“长得怪水灵的丫头,杀了也可惜,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