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游寺02（1/1）
匀山和母亲一边商量借钱的事，一边等待。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真傻，我居然没和他们约定汇款时间。”
如果约定了时间点，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焦虑。匀山不禁自责自己太粗心。但事已至此，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耐心等待。
匀山托着下巴想了半天，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上午十一点，没看见母亲。隔壁两床的病人和亲属小声聊着天，似乎在讨论午饭吃什么。
匀山用力搓了搓脸颊，待头脑清醒后，先查看了父亲的状况，接着掏出手机。终于看到了第一条入账短信，是石总的。他欣喜若狂，立刻打电话给老板，向他表达感谢。石总在电话里客气了几句，然后嘱咐他安心照顾家人，并祝愿匀山父亲手术成功。
“谢谢石总！”匀山感激涕零。
挂断电话后，匀山再次查看信箱。没有新的提醒短信，这说明庆文还没汇钱给自己。匀山顿时担心起来，“他不会是给忘记了吧！”
自己十万火急，等钱救命。假如他不放在心上，那就太够义气了，这份友谊存在的必要就有待商榷。
目前，已有十五万，还差五万就凑足了。如果庆文答应的五万到账，那么父亲就能立即做手术，死亡的威胁将少一天。
匀山耐着性子等到十一点半，就再也忍不住了。不管他记得还是忘了，都得打电话催促一次。
铃声响了大约一分钟，手机才被接起，传来庆文懒洋洋的声音：“喂！”他好像没睡醒，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匀山激动地喊：“兄弟，你能不能抓紧时间转一下，救急呀！”
“呃？转什么？”
“钱啊！大哥！你答应借我的钱！”
庆文似乎在回忆，隔了一会才想起似的说：“哦！sorry。昨晚跟朋友喝酒喝醉了，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等一下下，马上就好！”
“好，拜托了。”
匀山把希望全押在他身上。
网络转账一般三分钟内即可完成，加上系统延迟，最多不超过十分钟。然而，等到十二点，庆文答应的钱仍旧没到账。匀山心急如焚，再次拨打庆文的手机，然而，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操！怎么回事啊……”
匀山连拨了四五次，结果依然是关机。他不敢相信庆文说话不算数。原来，所谓的忘了是假，他根本不想借钱。一股无名业火瞬间从心中升腾起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匀山愤恨地骂道：“王八蛋！杨庆文你这个骗子，不想借钱就明说，何必戏耍我，害我白等一天，真他妈可恶。”
尽管他嘴里咒骂着，头脑却没有停止思考。在这紧要关头，抱怨没有意义，解决不了自己的难题；与其生气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假如父亲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家就垮了。
他连忙翻出电话簿，逐个寻找可能帮助自己的同学或朋友，第一个求助对象是黄章华。
黄章华是匀山的大学同学，睡在他上铺。与其他几位舍友相比，唯独他二人友情最深。黄家家资殷实，父亲是镇长，母亲开超市。上学那会，他就穿两百多块的阿迪达斯球鞋和真维斯牛仔套装，穿衣打扮十分新潮。
毕业后，黄章华去了西安。目前已经定居，半年前刚刚结了婚；匀山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
听到匀山提出借钱，黄章华叹了一口，表示自己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有心无力；别看工作体面，又有房子，那不过是空架子、外表光鲜而已。接着又抱怨自己的老婆不工作、花钱大手大脚，房贷压力巨大，工作不顺心等等。
匀山表示理解，不等他唠叨完便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老同学肖斌。肖斌是匀山中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他在市南经营着一家婚纱摄影店。每逢过年，两人都会见面，一起喝喝酒。
电话接通后，肖斌似有预知能力，说道：“兄弟，什么事？除了借钱，其他都好说。”
匀山张了张嘴，到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客气几句“最近好不好？”“忙不忙？”便挂了电话。
他现在没多余时间耗在闲聊上。
匀山心里越来越焦躁，拿着手机在走廊上不停地徘徊，思考着该向谁求援。忽然看到一个女生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那个名字是丁玉梅，读大学时她对匀山有好感，不知是不是在等他，听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匀山抱着侥幸心理打电话给她，丁玉梅说自己在海南旅游，等过两天后回去帮他。
匀山说了句谢谢，只好挂断电话。
回到病房，母亲说亲戚那边也没消息，听语气，似乎希望渺茫。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山穷水尽。父亲单位的同事们捐了一万块，已经包含在里面。现在，能求的人全部问遍，再无人可求；匀山心如刀绞，蹲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上偷偷流泪，他感到背上有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父亲倒下，让他切实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以及现实的残酷。
“我该怎么办？要是爸爸死了，我会痛苦一辈子。”
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卖掉房子来筹治疗费。或许将来无家可归，可只要能救活父亲，母亲肯定不会反对。
想到这里，匀山起身回到病房。看到母亲正用湿毛巾给父亲擦脸。
隔壁两床的病人和陪护已经午休，房间里特别安静。
“妈，你去哪里了？”
匀山小声问。
母亲手没停，边忙碌边说：“我回了趟家，顺便给你带些饺子。”说着朝床头柜瞥了一眼。
看到纺织里的饭盒，匀山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餐。
提到饺子，肚子忽然咕咕地叫起来。匀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开饭盒，准备开吃。
“你三个舅舅和两个姨一起凑了两万块，等一会送过来。”
听母亲这么说，匀山松了一口气，亲戚毕竟不同于外人，愿意真心帮忙。这样一来，他们就还差三万，即使不能马上凑足，至少做手术足够。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有十七万，爸爸可以手术了。”
“你老板借钱给你？”
匀山曾对母亲提过向庆文和石总借钱的事情。
“嗯，三万已经到账。”
“那真是太好了。将来你得好好工作，报答你老板的恩情。”
母亲擦完父亲的脸，又整理整理他的头发。接着说道：“你舅舅们也不容易，这些年供孩子上学花销很大，加上每年的人情来往，自己也没多少积蓄。因为是至亲，不能见死不救，一下凑这么多，已是最大限度了。”
母亲的话令匀山想起这些亲戚们。虽然不富裕，但大家都是老实人，一直认真生活，过得比较满足、充实。
大舅生活在农村，由于不识字，一辈子只会种地当农民。今年五十三岁，大女儿已经嫁人，夫家在五公里外的丰望村。小女儿刚刚考上大学。因为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所以家境比较贫寒。
二舅比大舅小三岁，十五岁去内蒙古打工，回来时已经四十了。一直没结婚，听说在工地有个女伴，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如今在市里打零工，偶尔会来他家吃饭。
三舅有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兄弟俩光学费一学期就要一万五，加上生活费以及其他零用钱，每年不少于五万。三舅在市郊做废品收购生意，日子并不宽裕。
至于大姨和小姨，她们都嫁在外地，匀山只在读高一那年见过她们一次，印象并不深刻。
匀山才吃了一口，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手机上面显示来电者的名字时，他吃了一惊。
“喂！……”
“我到了，你快来接我。”
对方命令道。
“你，你在哪儿？”
“车站呀！”
“可是，你怎么来了……？”
“别废话，快点来。”
“哦，好，那你在西A2出口等我。”
匀山喜出望外，刚挂了电话，母亲立刻问道：“谁呀，你朋友？”
“嗯。”
匀山放下午餐，欢快地跑出了医院。
一到车站，立刻被喧闹声包围。广场上挤满了拉行李箱的旅客，匀山穿过人群，来到西A2出口；刚好赶上出站时间，只见乘客们源源不断从检票口涌出来。
或许是因为坐了很久的车，他们的脸上全都是一副疲惫的神情，在看到迎接自己的亲人那一刻又豁然开朗起来；有人满脸堆笑，用力挥舞手臂；一些年轻的情侣直接跑过去互相拥抱。
匀山站在检票口外面，目光在流动的人群中搜寻暮云的身影。不久，在人潮接近尾声时，他终于看到了她，正拖着大大的皮箱子，朝这边走来。
暮云穿着牛仔服，显得双腿特别细长。
看到她本人，匀山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又满腹狐疑，怎么是她？电话里女友说过要来帮自己，而现在却变成她的好朋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走不开，所以委托好友来帮忙？没等匀山想明白，暮云已经走近。
“holle！你好呀！”
暮云微笑着先打招呼。
匀山高兴地回道：“好啊。你来了。”
把票给工作人员检完，暮云走出了匝道。
暮云笑逐颜开，似感叹似抱怨地说：“想不到你家这么远，我坐了整整十个小时的车。”
匀山苦笑：“对不起，你辛苦了。”
暮云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哎呀！没关系。就当一次长途旅行了。”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暮云一瞪眼，假装不高兴，嘟着嘴说：“怎么，不欢迎？那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要走。
“别！别！千万别走。”匀山急忙拦住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你。”
“其实呢，这次我是代表你女朋友来的，她去长沙出差了，走不开；你爸爸的事她已经告诉了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世事难料，除了老天，谁又能想得到呢。”
一谈到父亲，匀山的心情又暗淡下来。
“你还没吃饭吧？”匀山说着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我来帮你拿。”
“没有。火车上的饭菜太难吃，没有胃口。”
“现在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经他提醒，暮云也感到有点饿。
于是，二人在车站附近一家拉面店吃了两碗面。填饱肚子，体力大增，坐车的疲劳也已缓解，暮云感到很舒畅。
饭后，他们穿过广场，来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等车期间，匀山把他父亲出车祸以及借钱等事一一告诉暮云听。
暮云听完，感叹道：“患难才见真情，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称朋友的。”
匀山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然后，他又气乎乎地说：“这个混蛋，以后别指望我会帮他。”
“现在我们去哪里？”
暮云看着他，茫然地问。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她路上舟车劳顿，一定很疲惫。匀山想找个酒店先让她住下来睡一觉，等精神恢复再去医院。何况，他还为筹钱的事发愁，确实没心情陪她。
暮云看出他的好意，说道：“我没关系，先去医院，伯父现在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可手术费还没凑足，我正发愁呢！”
匀山悲凉地说。
“还差多少？”
“三，三万！”
“三万？”暮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借你吧！”
匀山惊奇地看着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反问道：“你……，愿意借钱给我？”
“对啊。”暮云点下头。
“你真愿意帮我？”匀山再次向她确认。
平时，他从不跟女性借钱，除了好面子，要强的性格也使他难以向对方启齿。
“当然啦！我答应霁雨帮你，何况你我还是朋友呀。朋友有难，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暮云说完朝四周望了望，问道，“这儿附近哪有银行？我们现在就去取钱。”
匀山对她充满感激，心像被火包裹着，特别温暖。
“南郭寺那边有一家，我们去哪儿。”
“好。”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立刻坐上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郭寺，谢谢！”
匀山对司机吩咐道，司机点点头，立刻启动车子，朝南郭寺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