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殇01（1/1）
辞呈已交。等待离职的这些日子，杨庆文开始“摸鱼”，工作时间既不打销售电话，也不回访老客户，一直和网友钢琴兔调情、聊天。
钢琴兔是个九零后姑娘，二人相识于一款游戏。在游戏世界里，他们既是盟友，还同属一个帮派。由于任务需要，她常常请庆文协助自己通关，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每天下班，庆文吃过晚饭就立即约她上线游戏。不久，他便了解到了钢琴兔的基本信息；钢琴兔真实姓名叫叶清荨，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在望京上班；今年二十三岁，目前单身。
互换照片是在他们“相识”半个月后。一开始，庆文仅仅把她当游戏玩伴，没别的企图。可当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心脏仿佛被电流击穿，愉悦感传遍全身。照片中的钢琴兔高鼻梁，双眼皮，齐耳短发，清纯甜美，像个邻家女孩。这张脸仿佛有魔力，看了让人难以自持地喜欢。庆文当即萌生了和她约会的心思，不过钢琴兔似乎兴致不高。他每每提议共进晚餐，她都借口拒绝，“不行啦，我今晚有约。”或者 “最近太忙，晚上还要加班。”等等。然而钢琴兔越拒绝，庆文的斗志就越勇；他变着花样邀约，可钢琴兔始终不松口。
这对于以“情圣”自居的庆文来说，有点丢面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钢琴兔算是个例外；不过难度越大，他就越兴奋，因为比起得到人那种征服感更美妙。眼见她约不出来，庆文立刻换个思路，采用情话攻势，达到融入对方生活、占据心灵的目的。他每天特意发些暧昧短信去挑逗对方的神经，比如“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你就成了我幸福的起点。”或“奥利奥的打开方式是舔一舔，泡一泡；那你的打开方式是不是亲一亲，抱一抱呢。”虽然钢琴兔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别打听我是什么人，没坏到你身上我就是好人。”
但偶尔她也会故意发短信逗他，“今晚上我想去看电影，你要不要来呀？”
庆文接到短信，顿时乐开了花，以为自己终于成功。然而，等他跑到电影院门口询问她在哪里，钢琴兔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庆文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他渐渐意识到钢琴兔这个女孩很不简单，比曾经约会过的发廊妹还狡猾。她把彼此的关系控制在不近不远、不咸不淡的程度；既离不开又放不下。有时，庆文感觉自己就像头驴。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年三月初的一个星期二，庆文终于“打动”了对方。那天吃过午饭，休息时他发短信约钢琴兔晚上去泡酒吧，一分钟过后，她回道，“好啊。”
庆文大喜过望，又仔细看了看回信，确定没错。意外成功让他领悟了“打动”对方的正确方法。他太高兴了，恨不能原地跳起来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快乐。俗话说：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虽然费了不少周章，但能拿下钢琴兔这样漂亮的女人也值得。
今晚是他们的“初会”，也是庆文“伟大目标”的第十四步。刚过五点，他便开始整理办公桌，六点钟准时离开公司，下楼坐环线地铁往望京而来。原计划是要和她一起吃饭的，不过钢琴兔说有客户要招待，可能晚到，只得作罢。
庆文走出地铁站，在望京西园附近一家韩国料理店吃了碗鸡蛋冷面。七点四十分，他打电话给钢琴兔，不料对方早到了。
“女人啊还真善变！”庆文兀自感慨一句，结账走出店门。穿过宏昌路，径直向中央广场走去。此时八点过一分，街上灯光交错，人流涌动；商务大楼正面的巨幅电子广告牌流光溢彩，数不清的霓虹灯五彩斑斓。这些景象如同庆文心情外露的映射，雀跃、澎湃、激昂。此时，他浑身燥热，脚步轻快，在人群中向前穿梭，脑海里全是和钢琴兔约会的想象画面。
望京广场综合大楼后面有一条商业街，其名声和繁华程度可比肩三里屯。这里不仅有餐厅、迪吧和咖啡店，还有大量的酒吧。商业街于年轻人来说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旦来到这里便会沉醉其中、流连忘返。庆文和钢琴兔约定的是一家西班牙酒吧，叫“朗姆·瓦吉拉”。庆文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店内很昏暗，唯独中央舞台灯火通明，有两个人正抱着木吉他在台上唱歌。吧台那边坐满了时髦、别致的年轻人，散座区也几乎满员。店里除了黄皮肤的中国人，还有不少白皮肤、黑皮肤的老外在把酒言欢。
庆文四下张望，看到钢琴兔正坐在散座区的第二个位置上，眼睛盯着舞台。面前有一个高脚杯，里面装着葡萄酒似的红色液体。钢琴兔本人与照片上那个邻家女孩的形象相去甚远，长发披肩，身材性感，米色包臀裙紧致、妖娆。两种反差强烈的形象在庆文脑海产生了奇异幻觉。他不打算惊动对方，悄悄走了过去。
“小姐你好，请问在等人吗？”
钢琴兔微微一愣，随即认出了庆文，笑道，“哎！你咋这么慢呢。”
“对不起，路上太塞车。”
庆文随口找个理由搪塞，然后在对面坐下来。
“是吗。”钢琴兔点下头，又问，“你怎么不坐地铁？”
“坐了，人多嘛。”
“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钢琴兔打断话头，问庆文，“你感觉这里怎么样？”
庆文又扭头望了望四周，说道，“氛围不错，音乐也好听，感觉挺轻松的。”
舞台上两人唱了一首《加州旅馆》便下去休息了。DJ把音乐换成轻柔的《星空》。一位服务生走过来，庆文点了杯威士忌。
“你常来这里喝酒？”庆文望着钢琴兔问。
“嗯，常来，因为我超喜欢这家店。气氛好，酒水又免费，音乐也很合我的品味。喝上两三杯，就能快乐一天。”
钢琴兔说着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庆文才发觉她戴着一对大耳环，亮灿灿的。庆文看得入了神，脑海中全是她脱光衣服的画面。
“看什么，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那你老盯着我，是不是在心里打坏主意。”
庆文笑笑。
“嘿！神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打坏主意。”
“男人都一个德行，我还不知道。”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假如看见美女什么想法都没有，那这人一定是个太监；你喜欢太监吗？”
“废话，鬼才喜欢太监。”
庆文端起酒，说道，“来，咱俩碰一个。”
庆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重新环视了一下四周，高兴地说，“这酒吧的环境真心优雅，太适合谈情说爱了。”
庆文故意把话题朝女性期望的方向引导。钢琴兔立马赞同，对庆文竖起大拇指，“有眼光！你知道吗，这家酒吧在圈内还有一个称号，是大家私下口传的。”
“什么称号？”
“和爱情有关，你猜猜看。”
庆文想了想，说，“爱情岛？”
“接近了。”
“爱情湾？”
“不对。”
庆文直摇头，“我猜不出来，你说吧。”
“叫莱菲·萨福。”
“外国名啊！”
“对呀，不过我们都叫‘世外桃源’。”
“哈哈，真没叫错，这里名至实归。”
钢琴兔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
庆文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钢琴兔长得珠圆玉润，脸蛋像天使一般漂亮，身段只比魔鬼稍微逊色一点。凭她的姿色，被成群男人追捧都不稀奇；可她却单身，在平时的交流中也感觉不出她身边有男人出没。庆文对此十分不解，曾问过对方原因，可钢琴兔从不解答。
尽管怪异，但钢琴兔也并非呆板之人，除了性格有点轻微的神经质之外，与一般女孩没什么分别。她目前已经把庆文当成了“闺蜜”，自己的月经期、内衣尺码、包括感情史统统透露给了对方。可庆文始终觉得钢琴兔在她过往的感情史上是有所隐瞒的。
两人边饮酒边聊游戏。聊过游戏又谈了谈公司里的“八卦”。钢琴兔说她老板上个月刚刚离了婚，庆文听罢笑着调侃道：“呵，是不是被老婆给休啦。”
钢琴兔被逗乐了，莞尔一笑。
“是老板提的，但主要原因不在他，而是他老婆。”
“他老婆？”
“那女人老爱折腾，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听信别人搞开玉投资，结果亏了几百万。”
“做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啊。”
“关键是她自己不懂，还不去学习，瞎投。”
“因为瞎投亏了钱所以你老板选择离婚？”
钢琴兔摇摇头。“几百万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听说主要原因是她外面有人了，老板发现后才选择离的。”
庆文忽然想到女友文慧，依她的脾气、秉性，将来了解了真实的自己，估计会大闹一番，和老板做出相同的选择吧。但眼下不必在意。
“不光你老板，是男人都接受不了。”庆文说。妻子出轨可是中国男人最不能容忍，觉得可耻的事了。
钢琴兔淡淡一笑，表示认同。她端起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小口。
虽然钢琴兔老避而不答，可庆文还是想知道她单身的原因。毕竟，像鲜花一般的美人，垂涎的男人肯定不少。若心中这团迷雾不解开，他就永远无法释怀。酝酿了片刻，还是没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嗬，又来……”钢琴兔立马皱起眉头。
“我特别好奇，真的。”
钢琴兔噗嗤一声，急忙捂住嘴，一小股泡沫自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庆文忙递上纸巾，她擦了擦嘴和手指。
“我靠，你也太那啥了……”
“说说吧。”
钢琴兔一脸无奈。“没想到你一大男人这么八卦，爱打听别人的隐私。”
庆文挺直身子，做好倾听的准备。钢琴兔却沉默了，低下头盯着酒杯好像在想什么。
“你没事吧？”
“没事。”
钢琴兔摆了摆手，把垂在额前的几缕乱发捋到耳后，又呷了一口酒才说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是我一直放不下一个人。”
“初恋？”
“是的。”钢琴兔答地很干脆。
庆文点点头说道：“初恋总是最美好的，忘不了很正常，我非常理解。不过，既然你心里想着他，怎么不去找他呢？”
钢琴兔摇摇头，“晚了，没机会啦。”
“什么意思，他结婚了？”
“不是。”
“他有女朋友了？”
“也不是。”
“还是他人不在北京？”
钢琴兔依然摇头。
“那为什么？总有个原因吧。”
“他去世了……”
庆文一下愣住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暗暗后悔。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在白花堆成的葬礼现场，钢琴兔面向男孩的遗像流泪痛哭。
短暂的沉默过后。
庆文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庆文想安慰她，赶走两人之间刚冒苗头的沉闷气氛，于是端起杯子，钢琴兔也心领神会地端起酒，嘴角浮上一个微笑。
“他是怎么去世的？”庆文放下杯子问道。
“得病，急性心肌梗塞。”
“我操，不是什么好病啊；他去世时多大？”
“十八。”
“这么年轻！”
“是啊。我们谈了三年，原计划到二十二岁结婚的。”
“真遗憾。你很爱他，对吧？”
“废话！不爱会考虑结婚吗。”钢琴兔鄙夷地瞧了庆文一眼，接着说道：“他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我非常难过，感觉天好像塌了半边，每天都在哭，不停地流眼泪，心情差到极点；想他想到失眠，精神崩溃，甚至一度想死了随他去。”
庆文暗暗咋舌，他万万没想到钢琴兔是如此痴情的一个女人，心里不由对她产生了几分敬佩。
“别说是你，任谁碰上这种事都难以接受。不过幸好你没有干傻事，不然……”
钢琴兔淡然地笑一笑，“现在回头看，可能太年轻，当时差点想不开。后来过了两年，我本以为会淡忘他，没想到却始终忘不掉。”
“既然忘不掉就藏在心底吧。”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的脸，笑起来很迷人，看着让人心里特别温暖。”说到这里，钢琴兔又不自觉地微笑一下。
“因为心里有他，所以你拒绝了别人的追求？”
“虽然没有刻意，但基本是这样。其实我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要放下，但总失败。”
“我认为失败没关系，你要有自信，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拥抱未来。你要原谅自己，要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完美的。”
“我知道，谢谢。”
钢琴兔拿起酒，二人举杯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