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殊途同归（7）（1/1）

说时迟那时快，秦正则刚动身，梧桐就一把推开了他。

“不要！”

话音未落，那把银枪就深深扎入了梧桐的脊背，鲜血像奔涌的潮水，喷了秦正则一脸。秦正则伸出双臂，接住了要倒地的梧桐，他左手拼命捂住梧桐的伤口，右手紧紧抱住了她，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人就要从他眼前消失。

“快来救人啊！快来！”秦正则哭着喊着。“娘子，睁开眼，不要睡！”

牛头怪看着这一幕，仰天大笑道：“这就是坏我好事的下场，哈哈哈！”这妖怪虽然受了重伤，但妖力仍不可小觑，三清门众多弟子陆续到来，合力收拾了残局。

梧桐伤口处的血汩汩流出，秦正则紧紧抱着她哭喊，那声音凄惨，众多师兄弟看着他俩都默默抹泪。

师父来到了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则。”饶是见惯了生离死别，此刻他看着心爱的弟子如此悲痛，也哽咽了起来。

秦正则伸出手抓住师父的衣袖，痛哭道：

“师父，弟子不孝，恳请您救一救梧桐！”

“命脉已断，我也无力回天。你有话快些说吧。”他轻轻摇头，随即蹲下身，为梧桐扎了一针，然后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远些。

不久梧桐睁开了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秦正则，她抬手想摸一摸秦正则的脸，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秦正则握住她的手，温柔道：“你不要动，我一定救你，鼠精的借福延寿大法留给了我，你再撑一撑。”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到了梧桐脸上。

梧桐微笑地看着他，静静听着他说话，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到秦正则的手臂上。

“正则，好好活着。”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轻轻合上了眼。秦正则感受到她气息越来越弱，让师妹们扶好梧桐，跑回院子里拿出了鼠精留下的那本书。

即便眼泪汹涌而出，他也全然不顾，那薄薄的书，每一页都被秦正则的泪水浸透。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鼠精相隔一年，才肯将这阵法付诸行动：一边是无辜百姓，一边是挚爱之人。两方不断拉扯，秦正则的心要炸开了。

终于，他把那书撕碎了扔向天空，回到梧桐身边，紧紧抱着她有些变凉的身体，“我知你必然不肯拿百姓换自己的命，我好恨，恨自己不能替你去死。我亏欠你太多了！”

梧桐眼角有泪划过，却没能睁开眼，连那微弱的气息也消失了。秦正则木木的抱着梧桐不撒手。那散落了一地的碎纸片，发出了一阵微光，两道影子顺着微光来到了秦正则身边。

“仙人，我们已修成正果，念及你们二位的恩德，特留下一些东西，万望收下。”秦正则听了毫无反应，那鼠精的娘子开口道：“若因缘不断，日后定能再见！”

话音刚落，地上的纸片连同那两道影子，幻化成了功德泪，环绕在二人身边。秦正则已心如死灰，自断修为，散去一身功德，大量的功德泪如同下雨一般，全部隐入了梧桐体内。

秦正则呆呆地拿起地上的长剑，只一横，便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一众师兄弟们放声痛哭，秦正则魂魄离体，看着梧桐的身体在功德泪的包围下，很快消失在了天际。

三清门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道法高深的弟子御剑追去，却无功而返，众人为秦正则操办起了后事。

秦正则的魂魄懵懵懂懂的，受到城隍庙的指引，来到了庙门外，却见整个庙被一股金色的光芒包围，他怎么也进不去。突然一滴功德泪自他头顶灌入，他一下开了心智，朝着四处望去，见师父冲他笑了笑摆摆手就离开了。

秦正则回过头跪拜在城隍庙门口，心中默念：‘’求城隍怜悯，告知我梧桐去处。”庙外的金光锤打着他的魂魄，像被碾子一遍遍压扁、碾碎。他不时痛苦呻吟，却依旧咬牙请求城隍开恩。

黎明时分，城隍庙的金光淡去，庙里传来声响，威严庄重，如隆隆雷声：

“你执念太深，入不了轮回；散尽功德，难以成正果。因果轮回，真实不虚；若寻前缘，唯有去千狐山。”

“千狐山，千狐山……”秦正则不断重复着，这名字如此熟悉，不久后他回想起来，梧桐曾说自己与千狐山有些渊源。他冲着城隍庙重重磕了几个头，而后出城去寻千狐山。

没有了肉体的束缚，魂魄活动起来很是轻快。但是秦正则不知道千狐山所在，只能东奔西跑满世界乱撞。他有些后悔，活着的时候应该陪梧桐去找一找千狐山，找一找梧桐的身世，而今，说什么都晚了。

还有一件让秦正则有些恼火的事：他的魂魄中有一枚功德泪，保护他魂体不受侵害；但另一方，却引来了诸多妖魔鬼怪以及游魂野鬼的觊觎。好几次，秦正则差点被捉到，这也阻碍了秦正则寻找千狐山的进度。

这一天，秦正则刚刚躲过厉鬼的追踪，在一处隐蔽所在歇脚。他又想起与梧桐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世间所有的幸福美好，都不足以描绘出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

随即他很快又想起了那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夜晚，失去梧桐的痛苦就像一枚钉子，钉入了他的魂魄里，不时煎熬着他。

“若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唯有修行一途。”鼠精的这句话，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修行！修行！”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忽而哈哈大笑。

此后，秦正则不再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他找到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开启了以魂体修行的道路。有时他好像被烈火煅烧，有时好像被冰雪冻结，地狱里所有的刑罚都在他身上演练了一遍。

秦正则始终意志坚定，魂体越来越凝练。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神清气明，能感知到世间万物。便闭上眼，想着千狐山与梧桐。再睁开眼时，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高山巍峨，层峦叠嶂，山中树木成林，绿草如茵。秦正则心知这就是千狐山，他走上前去，被无形的结界阻挡在外。修行多年，他本已心态平和，但梧桐这两个字还是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

如今，心心念念的千狐山就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永远无法到达。他大喊梧桐的名字，用了千万种方法也无法打开结界。失落、崩溃，他用魂体撞击结界的每一个部分，结界未开，他的魂体已千疮百孔。

“从未有人对我提起，我也从未在千狐山遇见他。”案前的白衣女子，一手紧紧捂住胸口，低声说道。

“他一直未等到你，后来便遇见了我，也就有了它。”幻海十三抬眼看了看那墨色封面的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