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浪子回头（5）（1/1）

被大汉一把推倒的时候，沈一鸣心道完了，自己要客死他乡了。

往昔打骂父母，欺负兄弟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浮现，他心中满是悔恨。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后悔终是无用。沈一鸣只期盼着，若有来世，自己当牛做马，去向父母兄弟偿还自己的罪责。

幸好此处并非山地，悬崖算不得十分陡峭，崖壁上还生长着不少低矮的树木。

沈一鸣从崖边坠落，亏得这些树木枝杈托举，才不至于急速落下来。

那件破旧、打满补丁的棉衣，也减缓了冲撞的力量，护着他一路向下。

落地以后，他身上的棉衣，被树枝割出了一条条大口子，棉花露了出来，布条在风中，摇摇摆摆，像是在招手向路人求救。

过了不知道多久，吹起了寒风，乌云打着卷袭满整个天空。

有个路人背着包袱，匆匆忙忙赶来。看到路旁飘起的布条，发现了仰躺在地的沈一鸣。他停下脚步，蹲下身子，

“壮士，快醒醒！”

声音急促。

叫了几声，沈一鸣也没醒，路人大着胆子探了探沈一鸣的鼻息，呼吸沉稳，应该没有大碍。

他又继续边推边叫，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沈一鸣恢复了知觉，眼皮动了动。周遭的光线，让他觉得刺目，只好眯着眼，打量了一番。

“我这是死了吗？”

“壮士，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话，沈一鸣才注意到身边有个人，这人看上去倒有些眼熟，沈一鸣想了想，脑袋疼起来，也没想起对方到底是谁。

“壮士，你还好吗？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不如先去我家吃点饭，歇歇脚。”

看着沈一鸣发呆的样子，路人有些担心，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

“哦，好，就有劳兄台了。”

直到此时，沈一鸣才醒转过来，向路人道谢后，他活动活动双臂，撑着起身。站稳脚跟，刚迈出一步，右腿钻心的剧痛传来，沈一鸣重又跌倒在地。

“壮士！”

路人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大惊失色下，伸出去拉沈一鸣的手，捞了个空。

他赶紧放下包袱，帮沈一鸣检查伤势。摸到右腿小腿骨时，沈一鸣疼得倒吸了口凉气，额头登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壮士，你这腿怕是骨折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崖壁，“看你这样，想是从悬崖掉落下来，不死已是万幸。”

“你无需忧心，待回到家，我想办法找人替你医治。”路人又回过头安慰沈一鸣。

刚刚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自己断了腿，心灰意懒之际，却有陌生人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几经反转，沈一鸣无限感慨，对眼前的陌生人更是感激连连。

“兄台大恩，小弟实在无以为报。”

沈一鸣仰躺在地，双手抱拳，双眼满含热泪，向陌生人道。

“快不要如此，”

陌生人握了他的手，将其轻轻按下，

“出门在外，谁都免不了遇到难事，互相帮助本是应当。”

沈一鸣听了，两行清泪落下，再也说不出什么。

路人将他搀扶起来，又递给他一根粗树枝，用来支撑身体。沈一鸣就拄着树枝，在路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随着路人向前走。

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几间茅草房立在路边，一圈低矮的篱笆，将院子与道路隔开。

路人兴奋的指着房子，告诉沈一鸣，

“壮士，此处便是我家了！”

听到声音，一位妇人从房里走出来。夫妻二人互相问了一番近况，路人又向妻子简单介绍了沈一鸣。

沈一鸣摸了摸胸口，布包和点心都还在。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那路人拿了包东西放在桌上，

“壮士定是饿了，内人已去准备饭菜。我先帮你包扎，然后在吃饭，你暂且忍一忍。”

他笑呵呵的走来，手拿药膏。轻轻把沈一鸣的裤腿卷起来，药膏抹在腿上，冰冰凉凉的，疼痛感瞬间降低。

涂抹完，路人又用夹板，把沈一鸣断骨处固定，最后把他的裤腿放下。

做完这些，路人把药膏和剩下的小木板放了起来，

“先简单处理一下，固定住断骨处，有利于伤势早日恢复。”

他突然呆了呆，叹口气道，

“可不要像我一样，耽搁时间太长，腿已经落下毛病了。”

说完这话，他又笑着背过身，向厨房走去，

“你在此等等，我去把饭菜端来。”

沈一鸣这才发现他的右腿有点跛，走起路来，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很是别扭。脑袋“轰”的一下，像是要炸开，沈一鸣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

前年大概也是这个时节，他新认识的几个狐朋狗友，手头缺钱花。便怂恿他去大路打劫，他本不想，但江湖义字当头，由不得他。

于是他带上佩刀，在路边草丛等候。人群走了一波又一波，终于等到了一个瘦小、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独自赶路的人，他再不犹豫，蒙面窜出来，抢夺那人的包袱。

那人抓着包袱不松手，连连向他求饶。沈一鸣本想放过他，奈何狐朋狗友都等着看他满载而归，他立时心中发狠，一脚跺下去，“咔嚓”清脆的声音传来。

那人捂着腿又哭又叫，沈一鸣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收场，抢了包袱落荒而逃。事后，他以为男人死在了路边，惊吓中有了阴影，再也不敢行劫道之举。

断腿男人的脸与前面厨房男人的脸，严丝合缝重合到一起。

那条跛腿，刺激着他不断忆起往昔，沈一鸣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看着厨房里，两夫妻忙碌的身影，愧疚之心更甚。

趁着男人没认出自己，他轻轻走到门边，拿起男人给他找的粗树枝，打开门，一脚踩地，一脚腾空，跳着脚掩面离去。

外面飘起了雪花，沈一鸣用尽力气，远离了两夫妻的房子，这才肯停下来休息。

这一日一夜过得很是漫长，似乎抵过了他活过的所有岁月。善良的赵小姐、不敬父母的儿子、被打致跛的男人，他们都给了沈一鸣足够多的感慨，让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以往的路走错了。

沈一鸣摸出怀里的布包，轻轻打开，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映入眼帘。他又看看手中的点心，对于前路，心里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