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嘴脸(1/1)
娴春坐着纹丝不动,垂下眼帘,没有任何表情。
听雨的手捏成拳头,她偏着头,紧拧眉头看着面前这位大嘴女。
听雨在心里暗思:她长得这么难看,性格这么差是怎么入的宫?
娴春在心中想:这位要不是官员之女,又行了贿赂,她连宫门外检测的第一关都过不了。
“起来,听到没有?”大嘴女将包裹扔在通铺上,低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宫里有人。”
她见对方不说话,自己回答,“本小姐乃是上林苑监史大人之女史俐。”
“上林苑监是九品。”一位圆脸大眼的女子提着包裹大步走进来。
她笑着轻声道,“我们是一间屋的姐妹,要友爱哟。”
“你是谁?”史俐翻着白眼问。
“哈哈,小女子是京兆府衙推官仁务的嫡二女仁川雁哈哈。”她一说一个笑,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像是有风吹过一个铜壶,发出沙沙的厚重音。
史俐的脸一下换上了讨好的笑容,上前施了一礼,“见过仁姐姐。”
京兆府衙的推官是七品。
何听雨嘴角下弯,露出一丝讥笑。
史俐挽起仁川雁的手臂十分亲热,冲着床上坐着的两人挤眉溜眼,悄声道:“将她俩赶到门口位置睡,我们睡在屋内。”
仁川雁摇头,她笑道:“一会等人来齐了再说,听相熟的嬷嬷说,一间要住六人,哈哈。”
说话间,两位女子手上提着个包裹一前一后走进来。
打头的一位长着一张鹅蛋脸,乌黑的秀发,一双水汪大眼流露出像小白兔一样胆怯的眼神。
后一位高挑身材,皮肤白得可见脸上的血丝,鼻尖微翘,一双眼睛在屋内几人脸上转来转去。
仁川雁热情地迎上前,笑道:“请问两位妹妹的芳名。”
“小女子叫谢玉。”鹅蛋脸女子轻声道,她补充,“兵马司副指挥使谢大武是我的父亲。”
这也是个七品。
仁川雁轻笑道:“真巧呀。”
她转头问另一位,“你呢?”
“小女子是翰林院编修卢华定的嫡长女,卢凤香。”
林娴春的眼睛微眯,这位是卢方敬的嫡亲堂妹,前世入了宫,今生也仍旧入了宫。
仁川雁轻笑着再道:“哈哈哈,真的太巧呀。”
屋内有三个七品官员的女儿。
她转头又笑着问坐在床上的两人,“请问这两位姐妹的芳名,我们认识一下,哈哈。”
何听雨见她问话客气,起身轻声道:“小女子叫何听雨,父亲何望升,国子监司业。”
“是六品呢。”仁川雁愣了一下,伸手拉着何听雨的手,十分热情地道,“我的弟弟仁川飞在国子监念学,有机会麻烦司业照顾,给他换个优甲班,哈哈。”
“哈哈。”何听雨不置可否,也学仁川雁打哈哈。
那个刚才斜眼看何听雨的史俐立刻换上了笑脸。
她像是唱川剧变脸的那般,用极快的速度变换着脸色。
史俐上前殷勤地道:“这位妹妹我一看就个饱读诗书的人,果然没走眼,原来是国子监司业之女呀,久仰久仰。”
“呵呵。”何听雨皮笑肉不笑。
说什么久仰,刚才就差点冲上前扯她起来让铺。
国子监司业官位不高,只有六品,可朝廷的很多高官都是从国子监出来科举为官。
这屋内几人,除了林娴春外,几人都冲何听雨露出友好的笑脸。
谁家没有个念书的男子?只要想科举,最稳的路就是进国子监,朝廷补贴银子,里面有众多的好老师授学。
屋里几人像众星捧月一样,将何听雨紧紧围在其中,问长问短。
“何妹妹,你怎么想要入宫呢?”
“你们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呃……”
“何妹妹念过什么书?”
“只识几个字。”
“在宫里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姐姐。”
“喔。”
除了听雨外,那几个人有意无意冷落着林娴春。
很明显,这屋子内六人,容貌最出众的人,就是坐在床上不露声色的年轻女子。
史俐斜着眼看着娴春,问听雨,“她是谁呀?”
“不认识。”听雨摇头。
“哑巴?”史俐不怀好意地咒骂。
对每一个人都热情的仁川雁,像是故意将娴春遗忘了般,不再问话,只拉着谢玉说话,“妹妹这玉手会弹琴吧?我一看就会,哈哈。”
“不会呀。”
从外咚咚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嬷嬷,她板着脸,神情严肃。
屋里人全站了起来,屈膝行礼,“大人。”
“你们叫我真嬷嬷,我是你们这个院子的掌事嬷嬷,现在前来是宣布事项,你们记好。”
“是,真嬷嬷。”
“晚上打一更鼓灭烛歇息。”
“早上五更起床、洗漱、用食。”
“早上开始读书,背《内训》,抄《内训》,学计数记帐本,学宫里礼仪,最后两天考试。”
“是,真嬷嬷。”
她又说了到何处取水、何处取食,“早上五更开始送食盒,自己去大门外取,晚了没有……”
“你们这间是甲东屋,主事官女是……”真嬷嬷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眼睛飞快扫着。
仁川雁用热烈而期待的眼睛看着嬷嬷,她十分想成为屋子里的管事官女。
“哪一位是户部左侍郎林大人之女?”真嬷嬷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几人脸上扫。
“小女子林娴春见过真嬷嬷。”娴春迈了一步,福了一礼。
她眼睛落在林娴春身上,“就你做此屋的主事官女。”
“是,真嬷嬷。”
真嬷嬷离开后,屋内除了何听雨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外,几位女子傻呆呆看着娴春,
仁川雁刚才故意冷落的林娴春,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身份。
原来,这位是三品官员的女儿,还成了此屋的管事官女。
仁小姐十分懊恼,她平日长袖善舞,处事圆滑。今天估计不足,这下子将这么重要的人给得罪了。
仁川雁咬了一下牙,暗道:看走眼了,看走眼了,还以为是哪位不入流官员的女儿。
“哎呀妹妹,有眼不识泰山,姐姐给您陪罪了。”说话间,仁川雁屈膝行礼。
“哈哈。”娴春向左侧走了一步,没受礼,“没什么事,哪用得着赔礼。”
史俐转瞬间变了几次脸,她将脸调成像是捡到金元宝一样的灿烂,凑上前来讨好道:“林家妹妹长得像仙女儿,我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呀。”
卢凤香翻白眼,讥笑,“我要有三品官的父亲,又是所谓的仙女,直接就入亲王府为王妃了,哪会来宫里这个地方做宫女。”
“卢小姐来宫里不是做宫女,是要冲着哪个位置去?”娴春一本正经的问,“你是因为长得丑才来做的宫女?”
“我……”卢凤香被堵得说不出话,一张白雪脸蛋变换着七彩颜色,像雪地上被人泼上了染料。
娴春问史俐,“还要我换床铺吗?”
“说笑的,说笑的,哈哈。” 史俐张着大嘴不停地笑道,双手直摆。
“哈哈哈……”何听雨双手捂嘴闷笑。
娴春当夜睡在最靠里的通铺上,紧挨着何听雨。
两位表姐妹,在被子下手拉着手,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个熟悉的人相伴,心里生出些安全感,两人安稳地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