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朝霞峰（1/1）
她得回去看看师父。
舒宁忙捏了个诀换上门派服，抱着守在门口的七月，步入清风殿中。
师父不在这儿。
她穿过廊下，路过荷花池，去了书房的方向。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千景煜一袭蓝色衣袍，正躺在桃树下的躺椅上小憩，时而动一下转着手上的玉佩，桃花纷纷扬扬，夕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美得不真实。
舒宁放下怀中的七月，悄然上前，从背后伸出双手遮住了他的眼。
温软的触感，千景煜双眼微动，却并未睁开。
“终于知道回来了？”
舒宁没应，只是问道：“猜猜我是谁？”
千景煜唇角微勾，大掌覆上她的小手，摸到手腕处，稍一用力，舒宁便被拉了过去，他另一只手接住她的腰，舒宁摔进他怀中，将牢牢禁锢在千景煜怀里。
眉眼相对间，千景煜喉结滑动：“我的小徒弟长大了。”
舒宁扬起得逞的笑，安心地躺在他怀里，甚至还晃着腿：“就算长大，我也会永远在师父身边，等师父老了走不动了，我就给你端屎端尿。”
千景煜憋住笑，鼻翼上的红痣颜色愈发深了，问她：“我有这么老吗？”
“师父不老，在我心里师父永远年轻。”
他温柔摇头：“你长大了就不会再留在师父身边，见不到师父年老的样子，师父确实会永远年轻。”
舒宁凑近了认真看他：“师父，就算我要走，我也要把师父带走，师父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我要把师父永远留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人。”
她月眉星眼，眸中的柔情渐渐聚集成疯狂，千景煜被她眼中的炽热吓到，脑子里全是那日她吻上他脸颊的画面，下意识就推开了她。
她乍然被推下来差点摔倒，七月眨巴了下眼睛，跳到她面前对着千景煜龇牙。
“师父？”
“师父果真如此绝情？”
看到舒宁眼中的受伤和难以置信，千景煜站起来别过脸，不再看她。
“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还小，那日的事，我只当你在玩闹罢了，日后不许再提。”
舒宁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咬着牙道：“是。”
“天高海阔，日后你见了别的男子……”
“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得上师父丰神俊朗？我不过只是心悦师父而已，你不过只比我大上几岁，有何不可？”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可我只想知道师父是否也心里有我？”
千景煜皱着眉，无法回答。
一眼万年，两人无声对峙着，她赌气不再看他，千景煜耳根微红，欲言又止，想要上前说些什么，看到抵触他的七月和舒宁倔强的背影，只说了句叫她待会儿去主峰便走了。
七月低低地叫，趴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她知道它是在安慰。
“我没事，七月。”舒宁抱着它，摸摸七月毛茸茸的头，一人一宠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远方快要落下的太阳，连发丝都是染上的金黄。
“你说，如果我不回安西成，就找个小院子一直这样安静闲适的生活，是不是也挺好的？”
一道男音自身后传来：“师妹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如此伤怀。”
“雪逸师兄。”
舒宁抱着七月站起来，雪逸轻笑，摸摸七月的头：“这小家伙，最黏你了，你没回来，昨夜它难得跑去我房中。”
“那是师兄平日里对它好，你看，这喂的胖嘟嘟的，我都快抱不住它了。”
七月抬起头，大眼珠子盯着舒宁，讨好地抬起爪子抱着她的脖子，整只趴在她胸前，软乎乎的。
雪逸失笑：“唉，师妹你可是整日往外跑，也就师叔那么随和，纵得你这性子，走啦，小师叔叫我过来接你。”
舒宁被他拉着手臂走：“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忘了？这可是咱们门派三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大会，几个月前掌门就派了人去各地准备着了，届时从各地选拔过来的人还要再经过考核，掌门召集我们就是为了商议此事，不过我估计，这次的事还得是大师兄负责。”雪逸看她心不在焉的，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没。”舒宁摇头，放下七月，随着雪逸站上了他放大的剑，一起往主峰去了。
“你是小师叔唯一的徒弟，之前你年纪尚小，就算掌门想委派于你，小师叔也不愿意，如今你实力也强了，怕是会被拉去考核弟子呢。”
舒宁耷拉着脑袋：“我没那个兴趣。”
雪逸拉着舒宁走进主峰的大殿内，各色门服的弟子站位不同，舒宁看了看，走到雪乐身后站定，雪逸则站在她身后，雪林在另一边对她挤眉弄眼。
“咳咳。”掌门老头儿在上方主位上清了清嗓子，看大家都到齐了这才开始道：“都来齐了吧，那接下来我简单说一下，过几天就是白云山三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大会，今年呢，负责的人就雪乐来吧，虽然往常啊都是你们大师兄，但是他今年收了徒，这个负责人啊还是换一换。”
掌门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大师兄雪月。
第一次见他时，舒宁才六岁，如今也过了七年了，大师兄也开始收徒了。少年的青涩变成男人的沉稳，雪月对上舒宁的视线，对她点头一笑。
舒宁回以一笑，回过头时恰好与坐在掌门下首的千景煜对视，瞬间收起笑容，都懒得看他。
千景煜愣神，这小没良心的，对谁都笑得开心。
“舒宁啊。”
她正在盯着大殿里掌门的那只会喷火的小鹦鹉出神，就听见掌门老头儿叫她。
舒宁拱手：“弟子在。”
“你是你师父唯一的徒弟，景煜每次都偷懒。你也十三岁了，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机会参与门派这种大事了，这次，你来替你师父为弟子选拔出出考题如何？”
虽是询问，但舒宁感觉话里可一点儿没有容她拒绝的意思。
千景煜出声：“阿宁年纪尚小……”
舒宁快速截断他的话，对掌门道：“好！弟子听令。”
掌门高兴，一边像个小孩子一般偷偷嘲笑千景煜，一边把其他事务一一交待下去。
雪泽等人负责弟子安全，雪逸与雪林带着几位师弟负责督查，还有的负责为弟子们分配厢房与门派衣服……
“好了，大家要记得，选拔三年才一次，这次大会对我们白云山至关重要！关系到脸面的事，大家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众弟子齐声道：“是！弟子遵命！”
“门派弟子考核？啊啊啊我怎么知道如何考核啊？”都怪她嘴快。
雪泽雪乐还有雪林雪逸跟着舒宁，几人一起走了出来。
千景煜本想跟舒宁交代一番，谁知道看见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也不好再上前。
雪逸：“这考核往常都是二师兄负责的，不过嘛，二师兄脾气性格有些古怪，这次连商议都没来，说是病了。”
雪林：“不过师妹你不用担心，往常虽然你没参与，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啊，考核就那么几关，出个差不多难度的中规中矩就好了。”
雪乐：“嗯，有我在呢，师妹不必担心。”
雪泽在一旁给雪乐喂桃花糕：“没事，师兄师姐都在呢，明天咱们再一起慢慢想。”
“对啊，还没恭喜师姐，掌门这次让师姐负责选拔呢！”舒宁兴奋地拍手。
雪乐勾着她的脖子：“这次咱们一起，定要将选拔大会办得妥妥帖帖的。走，去我那喝酒去，”她压低了嗓音，对除了雪泽之外的几人道：“我最近挖了壶好酒出来，果酒，味道不错。”
雪泽竖着一只耳朵：“好啊你们！以为我听不见是吧？雪乐，让你少喝点酒就不听。”
雪乐掏了掏耳朵，与舒宁一起拉着手直接跑了。
雪逸几人在后面追：“欸你们慢点，别跑了，光喝酒有什么兴致，咱们去林子里烧烤吧？打几只野兔野鸡什么的。”
舒宁一听，这个可以有，她和雪乐默契地一拍手，对后面几人喊：“我们先去拿酒，老地方等我们。”
作为白云山的守山人，他们几个是逮鱼摸虾打鸟的常客了，也有个自己的秘密基地。
雪逸：“行，那我们先去打几只兔子和野鸡！”
白云山灵气充足，物产丰饶，许多山脉还没有被开发过，倒成了他们常去的自助餐厅。
毕竟这几人皮是真的皮，强也是真的强。
避开养妖兽和种植灵草的山头，他们往朝霞峰飞去。
朝霞峰，顾名思义，在这里看朝霞最好。雪乐无意中发现了这地儿，原本只有四人，七年前舒宁加入了他们，就是朝霞峰五人组。
几块垒起来的石头中间围着一堆烧好的炭火，雪泽三人处理好了野兔野鸡，还有山脚溪流中抓的鱼和虾，熟练地架着烤架，甚至还从自己的空间口袋里拿出调料撒上，这小味儿一下就上来了。
舒宁和雪乐拿着几坛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烤好了许多。雪逸和雪泽同时递了鱼给两人，雪林在一旁吃着烤鸡偷笑。
“师兄，我那块石板呢，拿过来放上面烤虾吧，那个方便。”
“噢你说那个啊，”雪逸从那边的山洞里扛过来一块石板，清洗干净后放在火上，将鱼虾放上去烤。
雪林喝了一口果酒，感叹：“嗯，真香！喝酒吃肉，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雪逸打趣他：“将来要是娶上一个小娇妻，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你不得更美了！”
“欸，我还真好奇，你们说雪林这人吧，整日里便只顾着看他那什么卦，研究什么星宿天象的，我真怕他钻进去出不来，”雪泽按着雪林的肩，“你们说他要是喜欢一个姑娘会是什么样子啊？”
雪乐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师弟肯定喜欢活泼可爱的！话本上都说了，那些文文弱弱的小公子都喜欢娇而不妖的小姐！”
雪林磕磕巴巴地反驳：“哪儿啊，哪有，我自从入白云山，就没想过娶妻，更别提有喜欢的女子了，大家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哪敢耽误别人……”
“噢！我知道了，”舒宁站起来，“师兄这么说定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师……师妹，别胡说，坐下，”雪林不住地对她做手势，“哪儿……哪儿就有了……别，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舒宁嘴快，“师兄说话从不结巴，一说谎紧张就结巴，大家都知道。”她坐下，神神秘秘地补充，“我上次去找师兄，结果师兄不在，我就往掌门那边的方向走，结果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大家都好奇的凑近，除了雪林顶着一张爆红的脸。“看见了什么？”“师妹快说呀。”
“我看见雪婷师姐，给师兄送了个香囊！脸上含羞带怯的，送完就跑了！”
四人起哄，雪林的脸更红了：“哎呀，你们别，我和……我和雪婷就是……就是朋友而已……她送，送香囊只是……只是因为我上次帮了她……”
雪逸：“师兄你别解释了，你可知民间送香囊是什么意思？”
“香囊可是定情信物！那不就是‘钟情于你’的意思吗？要不然雪婷师姐为什么不送别的，就送香囊啊？”
雪泽：“等等等等，你们说的香囊是雪婷送给雪林的，那说明是雪婷心悦雪林，那雪林你呢？”
舒宁：“我可是亲眼看见师兄收下了香囊的！师兄你别想抵赖，说，你是不是也心悦雪婷师姐？”
对上四人期待的眼神，雪林无奈，只好啃了一口虾，小媳妇儿一般点头道：“嗯……”
“我就说嘛！”
“哈哈哈哈哈，师兄你藏的也太好了吧！”
“师兄，你们这是两情相悦啊！赶紧跟人表白去啊，不然雪婷师姐以为自己单相思，怕是你要被撬墙角！”
雪林摇头：“我如今身在白云山，也给不了雪婷未来，再等等吧……”
“唉。”
雪林突然扭头看着雪泽雪乐：“师兄师姐好事也将近了吧？”
此言一出，关注点瞬间转移。
“师兄，你和师姐什么时候成婚啊？”
雪乐眼中也隐隐有着期待，只是她努力隐藏着，叫舒宁别捣乱。
雪泽不好意思地挠头笑：“我都计划好了，等今年我们下山了，就成婚！不过，那不也得看雪乐愿不愿意嘛。”
雪乐一拳锤在他胸口上：“你还问！我早就说了，只要你娶，我便嫁。”
“嘿嘿。”雪泽握住雪乐的手，笑得像个孩子，“到时候请大家来喝喜酒昂。”
两人眼中情意绵绵，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白云山选中已经是幸运至极。学有所成后，他们会申请一起前往珍宝阁分阁，契约时间到了，也可以离开自谋出路。
来日方长，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好！我一定去，给师兄师姐包个大红包！”
这次的果酒浓度有些高，众人也有些醉了，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各自的未来，聊仗剑走天涯的愿望。
几人躺在地上，各占一边，头朝里脚朝外，就这么躺在草地上，说着话睡着了。
朝霞既出，初阳在后。
起得最早的雪逸叫醒了他们，几人并排坐在一起看着日出，很久之后他们才惊觉，那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段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