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莫非……莫非他喜欢的是男的?”(1/1)
这念头一经浮现,立刻占据了白珏所有的理智。
她避过小童,顺着一棵树攀上高墙,趁没人注意倏地闪了进去。话说回来,就是有人瞧见也没关系,因为怜卿府里常有猫咪进出,也不是多么稀奇之事。
白珏落到院子里,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池上的亭台。怜卿将膳食摆在了石桌上,这不免有些奇怪——彼时墟海已入了冬,院子里寒气甚重,虽然妖大多是不畏寒的……但大约谁也不喜欢吃饭时迎面刮来一阵小北风。
再靠近些,这疑惑便迎刃而解。亭台内的石桌旁不止怜卿自己,对面还坐了一个紫衣丽人,竟是另一个墟海三圣,霓罗。
想来怜卿是在此处设宴款待霓罗,两个妖女对着呼啸的寒风与池中硬邦邦的冰面举杯小酌,这情调十分的别致,凡夫俗子大约难以理解。
怜卿千娇万宠长大,修为一般,但霓罗就不同了。白珏恢复了七成元神,自觉又能横着走,但在墟海地界和三圣之一硬碰硬显然也不太理智。
——才不是担心会给沉珑惹麻烦呢,哼。
于是她只好忍住西湖醋鱼和奶香椰丝卷的召唤,耳朵耷拉下来,暂时眯在石台下面。
怜卿身披一件灰色的裘袍,里面仍旧是那件玫红长裙,衬得身材分外婀娜。她为霓罗斟了一杯酒,笑了笑道:“多谢霓罗姐姐来陪我。”
她虽是笑着,眼底却带了几分愁绪。霓罗已猜出了七八分,却仍故意道:“妹妹这般身份,又是大好年华,因何愁眉不展呢。”
怜卿却直截了当道:“你明知故问。”
“知道和明白是两回事。”霓罗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若是有一个长老阁大小姐的出身,我是什么都不愁的了。”
她与怜卿正相反,家族不显,无权无势。霓罗能够坐上墟海三圣,虽然也用尽了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但也都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拼争而来,因此也就格外羡慕怜卿。
怜卿面上微红,她明白霓罗的意思,却犹自执着道:“可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见识了沉珑哥哥,三界可还有男子能入眼吗?那时爷爷也说,陛下早晚会为我们赐婚,可如今……如今,再也无人提起了,倘若能嫁给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哎,居然随便听个墙角就是沉珑的烂桃花。白珏本来懒洋洋的眯着眼,这会儿不知不觉将耳朵竖了起来。
“妹妹话说得轻松,是因为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而太子殿下就是那个你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因此执念重了些。”霓罗淡淡道,声音中辨不出喜怒:“倘若你如我一般从最底层爬上来,何处何事都要费尽心思,便不会只被小小情爱所牵绊了。”
怜卿默然半晌,似有所感悟,却在片刻后忽地道了一句:“可是……你也喜欢过他的吧?”
霓罗的酒杯顿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似笑非笑:“妹妹不会还吃这等干醋吧?”
“如今不会,那时可着实酸了很久。”怜卿没有看她:“当年姐姐还不是三圣……那时你只是一个墟将副官,我见过你偷瞧他的样子,本来想找你麻烦,不过爷爷不准,说你有天分,又肯下功夫,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这言语仿佛让霓罗陷入了回忆,良久,她才缓缓道:“是啊……这也没什么稀奇。似太子殿下这样的男子,又有谁会不喜欢?”
白珏翻了个白眼,想说自己当年就不喜欢,但又有些脸疼。
“可后来……”怜卿喃喃道:“后来我再见你,你就放下了,你望着他的眼神,与望着世间任何男子都一样。”
霓罗静静看了一眼怜卿,笑了笑:“怎么,你也想要放下了?”
怜卿没有回答,她太了解自己了,若真能放下,又何必在此借酒浇愁。霓罗也不待她言语,忽道:“你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早有一个意中人么?”
白珏微微一怔,胸口无端跳快了几分。
“不可能!”怜卿立时反驳道:“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将近四千年,他身畔出现的每一个女子我都知道!”
霓罗淡淡道:“不在身畔,未必就代表不在心上。”
“不可能的……便是他在?山待的那几百年,饕餮身边有一只老虎精,是个母的,后来也不知去向……听说她曾来墟海找过他,他却一次都没有见,这岂是对待意中人的态度?”怜卿自言自语道,随即忽地想到一种可能,神色惨白道:“莫非……莫非他喜欢的是男的?”
霓罗:……
白珏:……
霓罗接着道:“你可知道……他为甚不见那只白虎吗?”
怜卿摇摇头:“那时我被父亲按着修炼,他又在九曜殿闭门不出,有好几年不曾见到他。”
霓罗淡淡一笑:“倘若我不是有个同族和九曜殿的阿陆关系不错,只怕也发现不了这件事。太子殿下当时闭门不出,是因为他受了重伤。”
白珏微微一怔,她以为他当时是生病了,怎么会是受了伤?
“太子殿下说甚也不肯道出缘由,陛下震怒,将此事压下,不准外传,还足足禁了太子殿下数百年。”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白珏呆呆听着,想起那日沉珑苍白的脸,心中只有四个字来回翻滚:原来如此。他不见她,而后数百年再也没来过?山……原来并不只是因为生气,而是被禁了足。
可是他怎么会受伤,又为何不肯说?
怜卿提出了一个相同的疑问。
“陛下都未得到答案,我自然也不知晓。”霓罗幽幽道:“只是在他养伤的那段日子,时常见他手中握着一条手钏,用红色的绳结编着……就那么望着,不言不语,痴坐整整一天。”
白珏蓦地想起暗格里那个精致的盒子来。
却听怜卿道:“一条手钏罢了,怎知他心中……”
霓罗打断她,微微哼笑一声:“红线腕间萦,最是相思引,你究竟懂不懂?”
怜卿愣住了,面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来,似难过,又似有些震撼:“可……可那都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难道他一直……”
“不错。从那时起,我便断了念想。我的心太大,想要得太多,便不能留恋一段没有结果的情爱。”霓罗缓缓道:“而太子殿下的心太小,有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半晌,怜卿怔怔道:“究竟是谁?难道是那只白虎么?可他再也没寻过她,便算他总去?山小住,也都是独自一人呀……”
“是谁其实根本不重要,你若想知道,大约只有去问一问饕餮。”霓罗淡淡道:“只是他隐入凡尘,行踪不定,数百年不曾回过墟海,只怕早已不问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