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落定(上)(1/1)
东方泛白,晨曦将垂坠的床帘映的一片光亮,窗外晨风吹拂,树叶随风飘摆,浅淡的阳光洒满床铺。
听着窗外的鸟鸣,虞娇棠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带动了覆在两人身上的锦被,睡梦中的温庭玉感到了冷意,不禁轻蹙眉头,梦呓般的轻吟出声。
虞娇棠回过神来,抚了抚他的面颊以示安慰,定睛一看,顿时血脉偾张,睡意全无。
他的衣物散落在床下,身上只穿着一条长至脚踝的雪白里裤,因睡姿的原因,裤腿堆叠在膝弯,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视线往下,脚踝纤细骨感,脚背微微隆起,一双赤足莹白如霜雪,足尖泛着浅淡的粉色。
她手脚并用,无声无息的爬到床尾,伸出指尖,触碰了一下他的足踝,见他毫无反应,便放心上手抚摸起来。
她心想:这双脚生的如此漂亮,若无人欣赏,当真可惜。
摸着摸着,她又感到十分羞愧,自己一个名门闺秀,在与温庭玉成婚后,言行举止愈发像放荡形骇的登徒子了。
待她过足了瘾头,重新躺回温庭玉身边时,才发觉温庭玉睁着眼睛,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她愣了一瞬,继而羞涩的将头埋进温庭玉胸膛,撒娇般的厮磨起来:“温大人——”
“嗯?”
“什么都别问……”
“好。”
两人简单的盥洗完毕,去往膳堂的路上,遇到了由魏书礼搀扶着的萧泽,萧泽面色惨白,脚步踉跄,显然是宿醉未醒。
温庭玉冷着脸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拉着虞娇棠快步离开。
魏书礼不明所以,问道:“殿下,你怎么得罪他了?”
萧泽正欲开口,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便推开魏书礼,抱着旁边的柱子干呕不止。
魏书礼强忍着笑意,替他拍背,嘴上却是不依不饶,“殿下,你看看人家,昨夜与你一同饮酒到深夜,今日容光焕发,哪像你这般?”
萧泽咬着牙,脸色难看至极,“闭嘴。”
“好好好,既然殿下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了。”
跌跌撞撞的走到膳堂,落座后,萧泽毫无食欲,只要了一碗白粥放到面前,用勺子舀起来,食不知味的送进嘴里。
不远处同样食用白粥的温庭玉,有虞娇棠用心的为他布菜,夹取清淡少油的蔬菜,还贴心的将肉食的皮撕掉,放在温庭玉面前的小碟中。
温庭玉也十分配合,凡是小碟中的菜色,都悉数夹起放入嘴中,细细的咀嚼吞咽。
两人动作亲昵,恩爱非常。
萧泽稍稍侧目,瞥了一眼只顾自己大快朵颐的魏书礼,不经意的叹了口气。
用罢早膳,温庭玉跟着柳西望去县衙,看能否从李屹川的嘴里问出军饷的下落,萧泽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便由魏书礼扶着前往厢房休息。
到牢狱后,在柳西望的授意下,温庭玉畅通无阻的见到了身穿囚服,盘腿靠坐在牢房中的李屹川,他手上戴着镣铐,眼下青黑一片。
温庭玉挥了挥手,旁边看守的狱卒识趣的退了出去。
他并非初次踏足牢狱,但浓重的血腥味与潮霉味还是让他不禁掩鼻,半晌后,他开口道:“李大人,好久不见。”
李屹川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温大人金尊玉贵,怎能来此等污秽腌臜之地?”
“李大人聪慧过人,应当能猜到温某此行的目的。”
李屹川戏谑的开口:“你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告诉你。”
若是旁人被如此羞辱,定会翻脸离去,但温庭玉却是毫无波澜,问道:“李大人所言当真?”
“当然是……骗你的。”李屹川似笑非笑:“没想到温小侯爷在宦海沉浮多年,本性依然如此纯良,李某当真佩服,若是老侯爷在天有灵,不知是喜是忧。”
温庭玉眸光微动,“莫非李大人认识家父?”
“当年我参加琼林宴的时候,因一时贪杯,醉酒落水,幸得侯爷所救,有幸一睹侯爷风采,当真是郎艳独绝,让人过目难忘。”李屹川双眸微眯,好似是在追忆往昔,“你生的与年轻时的侯爷一般无二。”
“时隔多年,李大人依旧能记得家父的救命之恩,说明李大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怎会做出盗窃军饷,害人性命之事?”
李屹川盯着手上的镣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告诉你也无妨,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穷’字。”
“大同镇实在穷苦,朝廷赋税繁重,百姓收入微薄,赈济的银钱层层剥削克扣,落到百姓手里的少之又少。”
“我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直在努力的改变现状,可是没有办法……这世道本就如此,并非我庸碌无能,并非我目光短浅,并非我努力了就有回报。”
“我也想如同柳大人所提议的那般,办育婴堂,办学堂,收容周边流民,可这桩桩件件,哪样不需要银钱的支持?”
“在这个位置坐的越久,我越觉得恶心厌恶,我眼睁睁的看着乡绅鱼肉百姓,看着灾荒年间饿殍遍地,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同镇’……呵,大同……简直虚有其名……”
李屹川突然痴笑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我偶尔也会想……倘若我有足够的银钱,我也可以创造一个书中描绘的世外桃源!百姓安居乐业,货尽其用,人尽其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他越说越激动,急不可耐的从地上站起来,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伸出双臂,形成一个虚虚的怀抱,拥抱他臆想中的太平盛世,拥抱受万民敬仰的荣耀,他嘴角挂着一抹希翼的笑容,“我要向世人证明,大同盛世并非只存在于书中!”
温庭玉适时出言打断了他:“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盗窃军饷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些银钱只能带来短暂的繁荣,用完了又会恢复原状。而且,你不该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代价,更不该打军饷的主意,你这么做,和那些你所憎恶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罢了,罢了,无论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黄口小儿来说教我。”李屹川扶额叹息:“你走吧,别浪费我时间……”
温庭玉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道:“我知道军饷在哪里。”
李屹川突然变了神色,“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知道!”
温庭玉垂眸,仔细注视着李屹川惊疑不定的表情,再联想到来到大同镇后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突然,一个极其荒唐又合理的猜测在脑海中闪过,瞬间将之前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温庭玉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你将军饷藏在哪里了。”
李屹川终于明白,之前温庭玉是在诈他,一瞬间,羞恼与愤恨的情绪占据了大脑,他双目通红,双手扒着木栏,“你敢!”
温庭玉目光深邃,冷声道:“我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