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道誓(1/1)
大殿之中,一对少年少女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殿内干涸的血迹仿佛焕发了生机,慢慢流动汇聚,逐渐在二人脚下形成一个血红色的阵法。
阵法成型后,血红色的光芒开始从阵法中浮现,开始围绕二人旋转。
巨大的白虎看着地上阵法成型,幻化成一白衣男子,腹部衣服瞬间被鲜血浸染变红,正是白王。
他在二人对面盘膝坐下,浑身也腾起血红色的妖力,和阵法血光交相辉映。
阵内血光开始加速旋转,里面二人脸色开始涨红。
突的阵内少年浑身一震,一道漆黑裂缝出现在眉心。
阵法猛然一滞,白王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少年眉心那道细小的裂缝。
岳洛白睁开了眼,看见眼前场景只觉头皮发麻。
他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自己瞬移后会出现在殿内,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对面一袭白衣的白王会突然浑身是血。
伸手一拉旁边的玄真,脑海内珠子震动,稀薄的空间之力再次出现,二人消失在大殿内。
白王并不着急,而是盯着殿外喃喃道:“有意思,先破了本座的幻阵,再破这凝血噬灵阵,人族还真是怪胎频出啊。”
大殿外十余里,两道身影闪现而出。
连续两次动用天赋,岳洛白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感觉再来一次,自己就到极限了。
他扶着玄真,回头望去,远处大殿依旧巍峨庄严,只是现在看来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无碍了。”,旁边传来玄真清冷的声音,岳洛白条件反射般手一缩,放开了那只温润洁白的柔荑。
他讪讪笑道:“情况危急,多有得罪。”
玄真并未搭话,而是翻手取出那座七层的黑色小塔灌入灵力,黑色小塔黑芒闪烁,接着她冷声道:“小心,他追来了。”
远处大殿门口,一道血色流光电射而来,眨眼就出现在二人眼前,正是白王。
看到玄真手里的黑色小塔,他双目一凝。
接着饶有兴趣地盯向岳洛白,微笑问道:“小友真是手段了得,不知能否为本座解惑一二,说出你掌握空间之力的方法,本座让你二人离去如何?”
旁边玄真意外地看了岳洛白一眼。
她醒转就已经在大殿之外,并不清楚岳洛白是怎么带自己过来的,居然是空间之力,怪不得白王没有轻易动手。
岳洛白看着满脸笑容的白王,反而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只杀该杀之人,不知我们如何得罪了白王?”
白王微微一笑,“本座想杀之人,既是该杀之人。”
顿了顿他还是解释道:“至于你二人,本座忽然觉得不若取了你等血肉修为,或许能破开诅咒,让本座亲自返回族地,这个理由如何?”
玄真冷冷说道:“你伤重难愈,本命灵珠已然取出,即便回去又有何用?”
白王摇摇头,“事关重大,妖族传承不容有失,即便身死魂消,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玄真平静回道:“这么说今天是难以善了?”
白王盯着她手里黑芒绽放的小塔叹道:“小女娃还真是谨慎,若是没有这意外的空间之力,你等在幻境里安然解体消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岳洛白环顾四周,此时他们距离大阵边缘不足十里。
玄真的破阵之法需要时间,现在显然不行,而他强行运用天赋空间之力,应该还能带两人瞬移一次。
眼见白王顾忌小塔不敢轻举妄动,他拉起玄真另外一只柔荑,就准备再次催动脑海内的珠子。
白王见到他的举动脸色冷了下来,“别白费心思了,你出不去的,空间之力若是圣境施展,自是来去自如,而你不过是个蝼蚁。”
话未落,他手中一颗白色灵珠浮现,阵阵妖力弥漫,笼罩湖底的大阵也散发道道灵光。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出现在大阵中,岳洛白则感觉更明显,脑海内灵珠再难震动。
显然,此地空间之力被眼前的白王压制了,或许他借助了阵法之力,但这也说明他即便不是圣境,应该也不远了。
见二人不语,白王失声笑道:“嘿嘿,真是虎落平阳啊,堂堂破虚境居然也有被小辈小看的一天。”
玄真抽出被岳洛白握着的手,平静道:“若是加上这座塔自爆呢?阵法被破,你还有余力再布置这样的阵法吗?诅咒气息泄露出去,相必追杀你的仇家会很高兴。”
白王双眼微微一眯,强烈的妖气威压宛若大山倾塌瞬间压了下来,两人咬牙撑住,不退丝毫。
白王死死盯着他们:“若不是顾忌此塔自爆,诅咒气息漫延,你以为你们能和我说这么说话?!”
岳洛白这才知道原来玄真之前灌入灵力是准备自爆灵宝,这小塔自爆他们首当其冲,必然殒命。
他瞄了一眼玄真,内心微微动然,原来她早就定下死意了吗?
场中安静了一会,玄真冷冷道:“我二人可以发下道誓,不会说出今日所见所闻。”
白王摇摇头,“不够,不够,远远不够,这不是你们活下去的筹码。”
场中陷入沉寂,白王盯着岳洛白,就像看一块稀世之珍,良久,他收敛妖气。
“你二人发下道誓,不得透漏今日所见,另外,这位小友需要五年内把此传承送往妖族祖地之中,如此,我可让你二人离去。”
玄真柳眉一皱,“我来送,路途遥远,他修为不足,易生变故。”
白王笑了,“你以为你能和我讨价还价?你尽可自爆灵器,看看我能否安然离去。”
场中气氛越发凝固。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需要立下道誓。”,岳洛白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盯着白王应了下来。
“好!果然是少年英雄!”白王拊掌。
玄真还想再说什么,岳洛白拉了一下她的手,她浑身一僵,没再开口,冷着脸和岳洛白一起立誓。
岳洛白则单独加誓五年内把妖族传承送到妖族祖地。
以道心起誓的誓言不可违背,在玄灵界这是共识。
违背道誓轻则修为尽失,道途尽毁,重则身灭魂消,修为越高惩罚越重,没人敢去触碰这个铁则。
立誓完成,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线条栓住几人,随后又消失不见。
岳洛白恍惚看到有一条虚拟的线被脑海内的乳白色珠子吸了进去,想要仔细感应,珠子却是毫无动静。
“二位小友可有兴趣进殿坐坐?想来我们之间当能有很多共同话题。”,白王满脸笑意,取出那个精致的木盒,木盒飞向岳洛白。
岳洛白伸手抓住,看向玄真。玄真收起小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岳洛白刚要跟上,转念一想,回头看着满脸和煦笑容的白王道:“湖泊偶有周边村民到此捕鱼,你不能干涉他们。”
白王奇怪地看着他,“凡夫俗子于我何用?”
岳洛白看了他良久,见玄真已经走远,急忙转身跟上。
不一会二人来到大阵边缘,未等玄真破阵,明黄色的阵法自动打开一条缝隙。
外面是透亮的湖水,仿佛静止一般,在阵法外同样也显得金光流动。
岳洛白回头看去,远处白王仍在原地看着他们,见他回望,微微一笑,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玄真周身神光形成护罩笼罩二人疾驰而出,上浮途中她一言不发。
岳洛白心里有些没底,刚刚他擅作主张,可能玄真生气了。
两人按原路返回,直到接近山脉边缘,玄真才放缓速度,“刚才为何要答应他的条件?”
岳洛白耸耸肩,“灵器自爆,我们两个肯定是没了,大阵被完全破坏,白王就算诅咒爆发,被仇家发现,也不一定就逃不了。”
玄真皱眉看着他,“你知不道他为什么非要你去送这个盒子?”
岳洛白看向手中的精致木盒,“知道,看上我了。他想一箭双雕。”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五年内你去妖族,难有活路。”,玄真盯着他问道。
岳洛白看向远处山脉,“我去不见得会死,但不同意,那我们两个都得死。”
顿了顿,他又低声说道:“我还不能死。”
玄真一怔,不再说话,林中寂静无声。
良久,岳洛白看向玄真,“就此分别吧。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现在我不敢说能回报此恩,但日后若有所托,我不会推辞。”
玄真不接话,岳洛白也没停留,大步往山脉边缘走去。
“你要去哪?”,没走几步,身后清冷的声音传来。
岳洛白摇摇手,“老庄主说此地仍在南荒,我想去姜家看看。”
玄真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知道姜家距离此地有多少距离吗?”
岳洛白脚步一顿,转身挠了挠头问道:“对了,你有地图吗?玄灵界的地图。”
玄真像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即便有,姜家距离此地超过百万里,你觉得什么样的地图能有用?”
岳洛白一愣,接着他发现了自己的思维误区。
他还没适应这个世界有多大,超过百万里,那地图也只能标注一些大概方向,确实没多少用。
何况以他的修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赶到,更别说他还背着五年期限的道誓。
气氛有些尴尬,玄真往村庄方向走去,“你和我们一道去灵元城,修行盛会结束返回昆仑境,昆仑境有直通姜家主城的阵法。”,
岳洛白犹豫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通往村庄的小路上,旁边田地里村民正在劳作,见到路上走过的一对璧人,纷纷行礼问好。
前方的玄真一一回礼,后方那个少年却是拿着一根两指粗的短竹棍,一路低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偶尔抬头快步跟上前方的身影。
玄真走了一段路,感觉如芒在背,她停下来看向身后。
山脉边缘岳洛白顺手折了一根细竹,之后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不时抬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岳洛白此时手里灵力凝聚了一把小巧的刻刀,正在竹棍上钻孔研磨,冷不丁前面带路之人停下,他差点撞到。
抬头一看玄真正在看着他手里的竹棍,“你在做什么?”
岳洛白转了转竹棍回道:“哦,一种家乡的乐器。”
见玄真不回话,他疑惑道:“怎么了?”
玄真没回他,转身继续向庄里走去,只是步伐快了几分。
岳洛白不明所以,以为她有急事,也随即跟上,手里刻刀不免慢了一些。
两人来回这一遭,现在回来已是黄昏时分。
二人来到木屋,马车还在屋前空地,两匹黝黑骏马正在低头吃草。
院落里传来黄鹂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些道姑正在讨论什么。
玄真推门而入,院落内安静下来,一个小道姑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拉着玄真左看右看,正是青筠。
玄真不明所以,就听旁边的小道姑脆声道:“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出去寻你了。”,说着就把她拉到院子里的桌边坐下。
看着周围面露担忧之色的同门,玄真温和道:“遇到一些变故,无妨,已经解决了。”
说完她朝门口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
两人回来没一会,老庄主就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看到岳洛白,急忙过来行礼。
马车车辕上,岳洛白正在凝聚灵力极速旋转,打磨着一根短竹棍,上面几个小孔已经钻磨完成。
看着老庄主的急切,他指了指木屋,“道长在里面呢。”
老庄主道谢,正欲进去,就见几个道姑已经出来。
为首的正是玄真。她对着老庄主稽首道:“湖内已经安全,此事是......”
说道这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岳洛白接着说道:“是洛白少侠解决。”
岳洛白当初和玄真介绍自己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只说了名,未说姓。
现在听玄真这么称呼自己,感觉有些怪,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对着老庄主笑笑,“道长谦虚之词。”
老庄主也不分这些,连连躬身道谢,接着又赶紧招呼身后几人,把吃食送往院子里,说是都是村民一番心意,长途跋涉劳累,就把吃食送来了。
玄真稽首道谢,老庄主也识趣再次连连道谢离去。
路过马车时他邀请岳洛白去自家住下,总住马车显然不太好。
岳洛白摇头谢绝,仍是在打磨手中的翠绿竹棍,老庄主见他态度坚决,只能怏怏离去。
院落里众多道姑重新热闹起来,不得不说老庄主确实很用心。
食材虽简单,口味却挺好,清淡荤腥搭配,加上当地特色小吃菜肴,也别有一番风味。
玄真看了看门口,犹豫良久,还是端了一份吃食,站起来就准备出去。
旁边青筠不乐意了,她拦下玄真,“师姐别去,你是昆仑境传人,怎能给他端茶送饭,我去叫他!”
不等玄真回话她就气鼓鼓地出去了,玄真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摇了摇头。
门外不远处,岳洛白把手中竹棍打磨的圆润水滑。看起来一根翠绿欲滴的竹箫已经完成。
他坐在车辕上,翻翻转转把玩了几圈,酝酿了一会,长吸一口气准备试试音色。
箫刚凑到嘴边,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我们又没关门,饿了里面有吃食,不用吃竹子。”
岳洛白放下箫,感觉有些扫兴,他转头静静地看向门口的小道姑,叹道。
“今日食欲不振,难以下咽,需要漂亮的仙子妹妹陪伴才能进食。”
“你!”小道姑被他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
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脸色涨红,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
僵持了一会,她终究是受不了,掉头跑回去院子里了。
岳洛白面无表情回头,看着满天的晚霞怔怔出神。
良久他再度拿起竹箫,婉转悠扬的箫声传开,仿佛飘向了远处的彩霞。
院落里,青筠一脸通红地跑了进来。
见不少同门看来,她气呼呼地说道:“你们以后别和他说话,他就是个登徒浪子。”
缓了一会还是不解气,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占便宜了。
正准备向师姐告状,清幽飘渺的乐器声伴着晚风飘来。
淡淡的哀思伴着瞎光撒下,在众人平静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涟漪。
众多道姑一时无言,心中各有百转千结。
良久,箫声渐歇,只余晚间丝丝凉风。
众人渐渐回神,玄真沉吟不语,拿了几样吃食,起身离去。
一曲终了,岳洛白斜坐车辕,半倚在马车上,盯着晚霞良久未动。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以为是小道姑又来了,头也不回地呛道:“怎么,可是仙子妹妹想通了?不亲手喂,我吃不下哦。”
身后安静下来,好一会才有声响传来,“论辈分,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姐。”
岳洛白翻身跳下马车,急促地干咳两声,“咳咳,道长下午好。”
玄真把吃食放在驾车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他,“需要我亲手喂你吗?”
岳洛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自己耳朵都烫起来了,连连摆手。
“我自己来,自己来,仙子无需客气。”
玄真也不接话,定定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去。
岳洛白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罪恶感,觉得自己就像捉弄小孩被家长发现的不良少年。
幼稚了幼稚了,以后不能和小屁孩计较,他定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