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坠楼案之第四个人(1/1)
“大人,有什么事您就尽管问吧。”徐公子徐闻昌同样表现得十分坦然。他家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如今他已经接手了父亲的买卖,成了真正的掌柜。他娶了两房太太,生活已然安定下来。
他把我带到书房。这是一间相当朴素的书房。书架上的书并不多,画倒是不少。各种各样的山水人物画挂满了整面墙。
“徐公子喜欢书画啊?”我问道。
“是啊,这些都是在下的拙作。”他谦虚地说道。
我惊叹一声,“这都是公子你画的啊,真是与名家无异啊。”
“过奖过奖。”徐公子笑呵呵地说道。
“言归正传。徐公子,你认不认识如意坊的春勋姑娘?”
“春勋,”他认真地想了想,“哦,就是最近传言自杀的那个名妓吧?”
“你不认识她吗?”
“我好多年都没去过那种地方了。”
“两年前,你可是经常去拜访这位姑娘啊。”我提醒道。
“哦,您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恍然大悟地说道:“不过,我并不是去拜见她啦。我喜欢的,是她身边的一个清倌人。清倌人是不能单独见的,为了见这个清倌人,我才经常去拜访春勋姑娘。”
“后来你为何突然不再去如意坊了?”我问道。
“因为那个清倌人离开如意坊了。”
“你没有尝试找过她吗?”
“春勋说,她替这个清倌人赎了身,把她嫁出去了。”
看来这个春勋姑娘不仅擅长音律,而且心地善良。既然春勋会为这个清倌人赎身,证明她俩感情很好,这样的话,春勋也许会对她吐露心事。找到这个清倌人,说不定能洞悉春勋跳楼的真相。
“这个清倌人叫什么名字?”我问徐公子。
“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听过春勋喊她‘小翠’。”
“你既然对她如此迷恋,那她一定长得花容月貌喽?”我问道。如果是长相端好的姑娘,如意坊的老鸨说不定会记得。
徐公子笑笑,指着墙上一幅画,羞涩地说:“就是她啦。说不上花容月貌,但就是有些感觉,一瞬间触动了我。”
我端详着徐公子笔下的那位女子,她生着一张国字脸,鼻梁高挺,面容清秀,像极了京剧里的小生。“徐公子,你笔下的这位姑娘,倘若生得男儿身,必定是一个美男子。”我不禁评论道。
“是啊,或许就是她的那股英气吸引了我,可惜,没能和她单独说上话。”徐公子看着画中人感叹道。
“徐公子,如果你不介意,这幅画像能否接我一用?”
“好啊,没问题。送给您也行。反正,她已经长在我心里了。”徐公子戏谑地说道。
我拿着画像找到老鸨,问她:“这个清倌人,你可有印象?”
老鸨看了看,说:“这不是两年前伺候春勋的那个姑娘嘛。她自愿卖身到这里,后来春勋可怜她,又把她赎了出去嫁了人。有位徐公子,可喜欢这个姑娘哩。”果然妓院老鸨无所不知。
“对了,前几天我还见过她呢。是哪天来着?对了,好像就是春勋坠楼那天。”
“她去了春勋那儿?”
“不,我在街上看到她的。那天有家人娶亲热闹得很,我和很多姑娘都出去看热闹了。我突然看到了小翠,因为她个子很高,长得也清秀,所以很惹眼。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确定她没去春勋那儿?”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一直盯着她看。”
“你知道她嫁去哪里了吗?”我把手搭在展开的画像上问老鸨。
老鸨看着画像,突然大惊失色。“大人,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吗?”我挪开放在画像发髻上的手。
“我是说,如果把手放在姑娘的发髻上,遮去她的长发,她的这张脸——跟孔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孔公子?难道你的意思是,他俩可能是兄妹?”我恍惚地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俩长得一模一样。有长得那么像的兄妹吗?”她反问我。
难道说,是小翠女扮男装成孔公子,或者是,孔公子男扮女装成小翠?我试想着第一种可能,如果小翠想见春勋,完全没必要女扮男装,大大方方以女儿身与春勋相见就好啊。那如果是孔公子想见春勋,也没必要扮成女装啊?等等,或许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身无分文。男子没有钱是进不了妓院的,于是为了见春勋,他只好扮成“小翠”。而春勋也很高兴地接纳了这位“小翠”。能让一个人不惜男扮女装也要与另一个人相见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深爱着那个人,而这个人也接纳了他。或许,不,那几乎是肯定的,“小翠”就是春勋的丈夫,也就是说,孔公子就是春勋的丈夫!
春勋被白家卖到如意坊不久,小翠便出现了,她自愿卖身到妓院,这与之前发生的情况如出一辙:阿荣为了春勋,自愿卖身朱府为奴。春勋陪嫁到白家,阿荣也逃脱出来一路追随。朱府虽然不知道阿荣逃到哪里去了,但阿荣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注视着春勋。后来,春勋被卖到如意坊,阿荣果断男扮女装化身“小翠”伴其左右。再后来,“小翠”离开了如意坊——他为什么要离开如意坊呢?
不过,有了小翠,也就是孔公子和阿荣的画像,一切就变得容易起来了。我让王捕头按照小翠的面容画了一张男子的画像,然后暗中查访与画像中人相似之人。不出半天功夫,王捕头便带回来一个人。
“你是孔公子吧?”我说,“如意坊的老鸨告诉了我你的住址。”
“那种人,没事就知道探人隐私。”男子说道。这等于是承认了他就是孔公子,也就是春勋的丈夫阿荣。
“你不去那种地方,不就不会被那种人探听隐私了。”我讽刺道。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当然是如意坊春勋坠楼的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误会,近期去过如意坊、见过春勋的客人,我们都会一一查访。”
“我听说她是自杀的。”
“你觉得是吗?”我反问道。
“青楼女子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青楼女子,又何必涉足青楼?”我反问道。
见他说不出话来,我便说道:“孔公子,你就是春勋的结发丈夫陈一荣吧。”
男子想要否认,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我把春勋的那张信笺拿给他看,“孔公子,春勋在这上面说,你俩曾在分别前‘在臂膀上咬出齿痕作纪念’,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臂膀吗?”
孔公子没有答话,他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笺,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他看着看着便落下泪来,“没想到她还保留着这个东西……”
“事到如今,你不会再否认你是陈一荣了吧。我们已经从你的住处取得了你的字迹,你的字迹与这张信笺上的一模一样。这张纸,是在你们恩爱如初的时候,春勋口述,你亲笔写下来的吧。”
“大人……”陈一荣哽咽着喊道。
我把我的推论说给陈一荣听,我讲述了他是如何一路追随他的结发妻子从家乡到朱府,从朱府到白府,再从白府到如意坊。
我说:“我不明白的是,你扮成‘小翠’进入如意坊,与春勋天天相伴,后来,你为何又离开如意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