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离苏家(1/1)
确认小儿子苏文笔已经死亡多日,苏母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低声啜泣,语言逻辑有些混乱,“我的好儿子,你怎么死了也不告诉妈妈。。。。。。是不是纪委刑讯逼供了?!。。。。。。成叔叔可以救你的!你怎么那么傻啊?!我的命好苦啊!”
此时此刻,偌大的宅邸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其他家庭成员均已外出,保姆因为不堪忍受她的尖酸刻薄,也早在去年的年底便辞工离开了。她似乎忘记了这些,仍然挨个点名呼叫,低声的啜泣也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
无人回应,她再次瘫倒在沙发上,软绵绵的身体不停地迸发出怨气,“一定是黄妙那个克夫的狐狸精把晦气带到家里来了!当初就不该让她嫁进门!现在害得我孙子抱不上,儿子也没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消停没一会儿,她又拨通了丈夫和大儿子的电话,情绪处于失控状态。
正在外面为苏文笔准备后事的苏父和苏文力担心状况恶化,只好一同赶回家中。
得知父子二人瞒着自己为小儿子准备后事,苏母悲愤交加,怨念不断,“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文笔死掉了?!你们不是说他被留置审查了吗?!坠楼的谣言怎么就成真了?!”
“你以为我不难过?!”苏父站在苏母面前,神色凝重,他说道,“文笔的事情比较复杂,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处理得越低调越稳妥。再说我这也是为你好,我担心他的死讯对你刺激过大,所以想着另找时机再跟你说明。”
“这么大的事情,你瞒得住吗?!”苏母瞪了苏父一眼,满眼通红,她虚弱地抱怨道,“几乎整个安洲的人都知道我死了儿子,我却信了你的鬼话!我还以为文笔很快就会没事了。。。。。。”
“这是意外,谁都不想。”苏父在言语上安抚着,身体却止步不前,仍然保持着距离。
“意外?我不信!”苏母嗤之以鼻,她不接受苏父的说辞。
“那你总该相信文力吧?他是警察!刑警支队的支队长!”苏父开始不耐烦了,甚至不想再好言相劝。
“你们苏家就是废物!成功云也是废物!还有柯两邑,总说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没一个能保住我儿子!”受到苏父的态度的影响,苏母爆发出强烈的不满,接连骂道,“害得我儿子连命都没了!”
“够了!你什么出身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有什么资格贬损我们!”苏父忍不住怒斥了几句,本想继续发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多说无益,也懒得跟妻子多说。
如果不是自己的老父亲坚持安排这桩婚事,他压根不想跟这个女人结婚。
虽然两人共同生育了两个儿子,但是在婚后的几十年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分床而居,感情和生活都不和谐。
最近几年,他更是经常泡在红岛度假村,回家对他来说反倒像是住酒店一般。
他宁愿在其他地方待着,也不想天天在家面对一个令人压抑的黄脸婆,何况红岛度假村不是谁想住就能住进去的。
苏母是孤儿,当年苏家娶她进门,既有同情之意,也是为了彰显苏家作为干部家庭的思想觉悟和行动表率。
那个年代正处于变革初期,人们既保守又求进。
虽是孤儿,苏母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否则也不可能抓住机会嫁进苏家,此举既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间接改变了苏家的命运。
接连为苏家贡献了两个孙子以后,她便不再掩饰自己的刻薄本性。
随着苏家老爷子的离世,她逐渐掌握家里更大的话语权,从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孩子的奶奶也得看她脸色伺候她,堪比老保姆和女主人的关系。
苏家越发达,家风越败坏,与她关系较为重大。
苏父曾是安洲市政府的一名机关干部,但是在机关中几乎毫无建树。苏家老爷子去世之后他的仕途长期停滞不前,家庭地位因而处于弱势,一家之主徒有虚名。
在2004年苏父正式辞掉公职下海经商之前,每每争吵,苏母也都会使用“废物”等不堪的词汇来羞辱抨击自己的丈夫。
苏父过去隐忍多年是因为形势所迫,后来漠视是因为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和更好的去处。
苏文力对父母的相处状态感到既麻木又无奈,换做其他时候,他可能会直接摔门而去。
当下,他只是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无表情,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你们别吵了。。。。。。人都死了,就让他走得平静一点吧!”
苏文力的话缓和了父母双方的对抗情绪,苏母如梦初醒,“文笔在什么地方?我要去看他。”
“殡仪馆。”父子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带我去!”苏母向二人提出要求,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苏文力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搀扶苏母离开客厅。
苏母准备完毕,苏文力便驾驶车辆载着她直奔安洲市西郊的殡仪馆。
苏父没有同行,他继续留在家中。
母子二人离开后,他冲着楼上接连叫了几声小儿媳的名字,除了轻微的回声以及家电的响动,一片寂然,他这才想起小儿媳黄妙已经打包行李回了娘家。
坐下没多久,他给黄妙发去信息:早点回来吧!后天就是文笔的“头七”了。
黄妙只是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彼时的黄妙正待在她那辆宝马车里,车子停在一家公证处的楼下,静静地等待主人发动它。
放下手机,黄妙在车里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她又笑了起来。
想到过往种种,想到当下的处境,想到未知的旅程,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口吐芬芳,“苏文笔,你个王八蛋!牛小刚,你也是大混蛋!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度,苏文笔是她愿嫁的那种男人,苏家的生活条件也是她想要的。
只不过好景不长,短短几年时间,婆媳矛盾、夫妻隔阂、家族内斗等等就将表面的美好幻境击打粉碎。
如今,又几乎在一夜之间,她的身份标签就由富家儿媳变成了嫌犯家的寡妇,而且还差点被卷入到突如其来的反腐风波之中。
如此遭遇和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也让她措手不及。
回到娘家寻求庇护的同时,她想到了一个可以给她带来安慰和帮助的男人——牛小刚,可那个男人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让她倍感失落。
1月14日,安洲市纪委监委针对苏文笔的部分问题公开做出回应并且公布了相关处理意见,新闻媒体引用了其中的表述:经查实,苏文笔生活作风糜烂,道德败坏,严重违反党的纪律、组织原则和政治规矩,给社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依照党和国家的有关规定,决定给予苏文笔开除党籍处分!
又过了六天,苏文笔在苏家选定的“黄道吉日”如期下葬,和他有关的社会舆论终于熄火降温。那些在举报材料中被提到的经济问题、违法问题,没有下文,不知所终。
1月23日,腊月二十九,凌晨2点,有着九省通衢之称的湖北武汉市由于防疫需要宣布封城,人们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上。
整个春节,人们都在为武汉的疫情揪着心。
丧事的缘故,苏家的春节过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常客马微山也破天荒地缺席了苏家的活动,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这些事情,在疫情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从丈夫苏文笔去世的那天起,黄妙就不在苏家过夜了,但她还是会时常在梦中惊醒。
苏文笔、苏文力、苏父、苏母、成功云、警察、纪检监察人员。。。。。。无一例外,都曾出现在她的那些梦中。
成功云是安洲市政府的前任副市长,现任市政协主席,他和苏家颇有渊源。
黄妙原本以为成功云和苏家一同出手,苏文笔必定能够顺利过关,没想到事与愿违,不得好死。甚至人死了,调查仍未得以终止。
最让黄妙感到惶恐不安的还是苏文笔的死亡,她一直不相信那是一起意外事故。正因为如此,她对身边的人产生了极大的防备心理,首当其冲是苏文力。
苏氏兄弟俩的矛盾由来已久,苏文力又向来霸道,苏文笔却偏偏在见过苏文力之后就坠楼身亡了!
以苏文力的职业身份和能力,如果他想杀掉一个人并且掩盖真相,应该一点也不难。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文力的仕途、利益和苏家的秘密息息相关,他不缺杀人动机。
细思极恐!黄妙如临深渊。
此外,苏家对仕途的执念颇深,以至于苏父在经商成功之后又安排两个儿子走上仕途之路。一个人出事,为了保全其他人的仕途和前程,苏家采取弃子下策也不足为奇。
在邑奈集团公司上市前夕,苏父以较高的价格将企业闪电出售给了邑奈集团并且换得不少股份,从此激流勇退,转换身份,过着半退休的生活,理财、投资、做掮客,顺便帮助儿子打点各种关系。
那些需要保全的“其他人”,包括的不仅仅是苏家人。
黄妙在婚前曾经是苏父的企业员工,婚后她是苏父的儿媳兼助手,其中之事她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如今丈夫苏文笔已经去世,她不得不为自己做好打算。
2月3日,正月初十,安洲市开始大规模排查从武汉或者经由武汉到达安洲的人员。各个小区、村庄、单位陆续执行出入证制度,紧张的氛围从新闻报道延伸到现实生活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地纷纷组织医疗人员和生活物资对武汉进行支援,安洲也不例外。
这天,也是苏文笔的第四个“七日祭”。
黄妙的心思并不在亡夫那里,也不在武汉,她更关心泰国等地的新冠肺炎疫情和防疫政策,因为她已经订好了飞往泰国的机票。
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也为了逃避可能面临的司法调查,她决定移居国外。
黄妙学过泰语,对泰国也比较熟悉,加上泰国的签证相对容易办理,所以当她产生逃离的念头,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泰国。
虽然在1月份的时候泰国当地就发现了新冠病毒感染者,但是当前的公开数据显示,泰国的累计确诊病患尚且只有20多例。
在此期间,泰国也没有以防疫之名限制中国游客入境,对中国游客相对友好。
黄妙本来不想多等,但是为了避免苏家的怀疑,她不得不强忍冲动,若无其事地坚持到了2月24日——苏文笔的“尾七”那天。
度过备受煎熬的21天,黄妙依依不舍地告别父母,踏上了泰国之旅。
临行前她给父母留下了一箱现金钞票和一部分珠宝首饰,分别藏在父母的房间和餐厅里。现金是她通过分批提取存款和变卖奢侈品得来的,珠宝首饰是她多年收获积攒的财产。
她还为父母抢购了一些高价口罩和药品食品,以防物资紧缺和市场断供导致父母生活不便。
她给父母的理由半真半假:转移财产,主要是担心苏家翻脸不认人;出国旅行,纯粹是为了散心调整。她想要以此打消父母的顾虑,缓解他们的不安。
她没有刻意隐瞒泰国的行程和计划,这样既能让父母安心,又能让别人相信自己对外宣称的出国目的是真实的。
黄妙的这些招数,几乎都是从苏父他们那里学来的。
为了规避风险,苏父早早就开始将苏家的财产通过走私、地下钱庄、投资交易等渠道和方式悄悄转向国外,那些转移出去的财产足够他们安享天年。
特意留在国内的财产,苏父等人没有过多掩饰,因为那些不过是他们偷梁换柱、暗渡陈仓的道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