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踪人命案告破（1/1）

一年一度的休渔期来临之前，安洲佑海本地的两位渔民在海上意外地发现了一具尸体，确切地说是他们从海里“捕捞”上来的。

尸体趋于白骨化，缠着网，混着渔获。

腐烂不堪的人体组织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脱落、溶化，强烈冲击着在场人员的视觉和嗅觉。

海警局的官兵们赶到现场时，迎面而至便是海风吹来的异常的腥臭味，人人都下意识地捏紧了口罩。

随队的法医根据尸骨的情况初步判断：死者为女性，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死亡时间至少在两个月以前。

结合渔船所在的位置，有人联想到了失踪已久的柯晶舟。

两位渔民呆坐一旁，这是他们在休渔前最后一次出海捕鱼，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他们根本没有想起那桩持续发酵的新闻事件，更不会意识到自己可能将为解开柯晶舟失踪之谜起到重要作用。

事关重大，法医随即从尸体上提取皮毛和牙齿等生物检材，送回驻地进行DNA鉴定。

死者面目全非，无从辨认。

身上衣服脱色腐烂，褴褛变形，无法溯源。

“柯晶舟失踪调查工作组”虽然接到了通知，但也只能耐心等待DNA鉴定结果。

报告一出，怀疑最终变成事实。

噩耗传来，柯晶舟的父母实在无法接受，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长期失踪而不是沉尸大海。

人们一直担心柯晶舟凶多吉少，当她的死讯传出时，担心又被质疑取而代之。

柯晶舟的尸体发现地竟然处于一片被搜索过的海域，相当多的市民和网友表示匪夷所思。

在这当口，网络上又流传出未经证实的“官方结论”,将柯晶舟的死亡真相归结为抑郁症发作继而投海自杀。

人们对这个“结论”极度排斥，一时之间，省、市、区三级公安机关都成了众矢之的。

由第一次尸检开始，调查工作组正式接替海警开启柯晶舟的死因调查。

尸检同时，工作组再次调用人力物力对事发海域开展全面和细致的搜寻工作，以求获得更多证据和线索。

“死者衣服属于裙装，从脱色及腐烂程度判断，曾长期浸泡在水里，上面附着大量的浮游植物和少量本地常见的小海螺，布料紧裹于胸前，两者的沾附状态一致，由此可以推断尸体长期沉于海中。”

“其舌骨脱落不见，但是颌骨和喉软骨等均无异常，可以说明没有明显的扼、勒、捂等机械性外力作用于颈面部。”

“手、脚、脊椎等处有轻微骨折，但在骨折处没有发现生活反应，应为死后伤。”

“药毒物分析并无发现，死因或与之无关。”

“残余脏器组织同样具有较高的硅藻含量，不排除死者因溺水窒息而亡。”

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网络上下的质疑声音仍然不绝于耳。现实所需，舆论所向，工作组又组织了第二次尸检。

为了保证权威性，工作组把全市顶尖的法医和省公安厅的技术专家都聚到了一起。这也是柯晶舟的父母要求的，他们对安洲警方还是不够信任，并且认为警方对柯晶舟的死亡负有间接责任。

受邀其中的法医刘龄龄听完之前的检验报告，心里基本有数，这件事情最难的地方不是死亡原因的检查认定。因为即便是白骨化的尸体，如今的技术也能在相当程度做到“为死者言”。关键问题在于，死亡方式是否为他杀？而给出的鉴定结论还要让大部分群众心服口服。

和其他死亡事件的处置有所不同，柯晶舟的尸骨和人体组织被送到安洲医院进行保存，因为需要借助医院的力量对其进行准确的病理鉴定。

工作间隙，刘龄龄想顺便再次前往安洲医院的住院大楼探望受伤的钟海明，不承想他已经提前出院了。

两人通话时，刘龄龄对钟海明说：“大家让我问问你，你还回咱们分局吗？”

电话那头，钟海明不假思索地答道：“回啊！办完案子就回！”

“我看你是回不去了。”

“怎么会呢！”

交谈中，得知刘龄龄在安洲医院参与柯晶舟的二次尸检，钟海明忍不住打听内情。

他一直认为柯晶舟的死和柯两邑有极大关系。

倘若属实，他相信在舆论的监督下，柯两邑这回插翅也难逃了。

刘龄龄有保密义务，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她最终还是没有向钟海明透露其中情况。

2020年5月5日，当人们以为真相就要公之于众时，原定的新闻发布会却被临时取消了。之后的日子，在各种言论喧嚣中，工作组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发声。

一周后，5月12日，工作组联合省公安厅及安洲市有关部门召开了“柯晶舟失踪事件”详情发布会，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或参与事件调查的主要人员均出席了发布会。

工作组的组长是由许津实兼任的。

自从他上任安洲市公安局副局长以来，一直为安洲警务的大案要事忙个不停，黑眼圈也明显了许多，因此得到了一个“熊猫警长”的称谓。

在“苏徐案”和“邑奈系”有组织罪案的侦办上面，“熊猫警长”尚能做到举重若轻，在柯晶舟事件的调查处理过程中，他却备受压力，以至于身形消瘦如同“瘦熊猫”。

会场肃穆，面对诸多镜头，许津实正容亢色地公布了具体情况：“2020年3月1日，我市女子柯某舟在本市佑海区滨海公路红岛段失踪，接到报警求助信息后，我市公安机关进行了积极的走访调查和搜寻工作，为此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并邀请柯某舟的家属全程参与监督我们的工作。4月27日，佑海区某村渔民向公安机关报告，在其捕鱼的海域发现一具尸体。经过技术鉴定，确认，死者是此前失踪的柯某舟。秉持严谨求真、为民负责的态度，我们公安机关组织顶尖的法医专家对死者进行了二次尸检。经检：死者的骨髓和人体组织的硅藻含量都比较高，无中毒迹象；死者颌骨和喉软骨保存完好无损伤。。。。。。人体组织的病理检查也表明，死因确为溺水窒息，排除其他机械性窒息及病理性窒息。”

与会的记者们对“淹死”的结论并不感到意外，但是许津实接下来公布的内容却是他们不曾获悉的，“死者身上有多处骨折，主要为死后伤，生前骨折有2处，均为一年以上的陈旧伤，与失踪和死亡时间不符，但是不能据此排除他杀。鉴于尸体长期沉于海水深处，我们对这个疑点展开了调查，从而发现犯罪证据并锁定了两名犯罪嫌疑人。经查：犯罪嫌疑人梅基受到另一名犯罪嫌疑人柯某的指使，于2020年3月1日通过监控盲区潜至红岛桥下将受害人柯某舟掳至附近一艘废弃渔船上，非法拘禁受害人，并于当晚将受害人转移到红岛度假村己字号别墅内。3月1日晚10点左右，犯罪嫌疑人柯某又通知手下梅基前去‘处理’昏迷不醒的柯某舟。犯罪嫌疑人梅基误以为受害人柯某舟已经死亡，遂将柯某舟运至红岛西南8海里处，在柯某舟身上系上一圈绳子并与船锚相连，后将柯某舟与船锚一起推入海中，导致柯某舟溺水死亡。案发后，犯罪嫌疑人梅基辞职逃往东南亚某国藏匿，现已被我公安机关抓捕归案、引渡回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嫌疑人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检察机关也已提前介入，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厉惩罚！”

许津实话音未落，现场的平静已然被打破，记者们敲击键盘的声音更大更急促了。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重磅新闻，各大媒体争先发布简讯。

京城融媒体中心的记者代表早早摘下了口罩，问答环节一到，他便拿到了第一个提问机会，“您好！我是京城融媒体中心的记者，请问犯罪嫌疑人柯某指使手下绑架受害人的动机是什么？是否存在谋杀意图？又是如何造成受害人昏迷不醒的？”

在镜头中，许津实的“熊猫眼”目光冷峻，他再度发言：“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柯某的犯罪动机是报复侮辱，不是报复杀人。受害人在废弃渔船时就因惊吓和缺氧而昏迷，在被柯某企图侵犯时再度昏迷，长时间醒不过来。犯罪嫌疑人柯某由于生理问题中止侵犯，又因受害人处于生死不明的状态，遂通知司机梅某为其善后。梅某误判了当时的情况，将受害人抛入海水，导致受害人溺水身亡。”

许津实回答完毕，省电视台的记者代表随后举手示意，顺利接过话筒进行提问：“我是省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记者，我想问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关于沉尸地点，为什么此前出动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没有在该地点搜索到受害人的尸体？谢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安洲市公安局技术大队的负责人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一字一板地说道，“受害人柯某舟的沉尸地点位于我市佑海区西南海域，距离红岛8海里，水深15米左右。受害人沉于下方，能见度很低。由于在之前的行动中每个潜水员的搜索工作量都比较大，受限于客观环境和身体条件，有些地方就没有能够下潜到足够深度。后来尸体被发现，是因为经历洋流的作用、鱼虾的啃食、自身的腐变等情况，尸体逐渐脱离束缚，最终被渔网捕获带上了渔船。我们对受害人的遭遇表示遗憾和愤慨，也将继续用好技术手段为受害人讨取公道！”

安洲晚报的记者代表在提问时，和省电视台的代表一样也戴着口罩，所以传出的声音有些微弱，“您好！我是咱们安洲晚报的记者，请问之前公安机关迟迟没有立案，其中是否存在隐情？谢谢！”

“网上有很多谣言，说我们安洲官商勾结、包庇罪犯，说我们公安机关徇私枉法，所以没有立案。我今天在这里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没有什么所谓的隐情！都是无稽之谈！立案也要依法、依规、依据，事实不清，是不能随便立案的！但是不代表我们不重视。群众无小事，人民公安为人民，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市公安局的宣传科长做出词严义正的回答，“至于那些造谣者，他们已经触犯了法律，我们将会依法追究他们的全部责任！”

整个发布会的时长持续了50分钟上下，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刑事立案且迅速告破，这样的结果大快人心，长达两个多月的争议案件就要落下帷幕。省、市各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公安机关如释重负，虽然还没到解散工作组的时候。

显而易见，涉案的犯罪嫌疑人柯某指的就是“邑奈系”的老板柯两邑，但是公安机关已经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了，因为早在新闻发布会召开前两天，这位曾经叱咤安洲的风云人物就被人发现死于他那所用于监视居住的房屋当中，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疑似自杀。

那几天，安洲市人民政协主席成功云在深圳口岸被拦截控制的消息也因为媒体的报导而广为人知，人们纷纷猜测成功云的落马是压倒柯两邑的最后一根稻草。

柯晶舟的父母一直心绪难平、耿耿于怀，听闻柯两邑的下场，他们方才有所释然。他们不再跟公安机关和有关部门较劲，低调地开始为女儿准备葬礼。

柯两邑的死讯传到看守所，牛小刚喜极而泣，他知道柯两邑的死法意味着什么，这何尝不是对他父亲在天之灵的一种慰藉，莫大的慰藉！

柯晶舟失踪真相水落石出、柯两邑自杀身亡、成功云被立案调查，这三大新闻联系在一起，随着流量高低起伏。

只是，几乎没有人去深究柯两邑的死亡疑点，也没有人再好奇工作组那位“成”姓副组长成从雀缺席发布会的原因。

一切走向终结，一切又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