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谈（1/1）

夏天像是快要慢慢过去了，虽然日头每天都高高挂起，万里无云，但李尘已经明显感觉到没那么热了。

李尘正和老李正在田里翻着红薯秧子，今年的收成很好，地里的红薯叶长得又多又密，庄稼人最高兴的事应该就是看到自己辛勤耕耘的庄稼长得好，老李也不例外。

“今年的红苕长势是真不错，再有一个月就能收了，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老李一脸春风得意，脸上的褶子仿佛都化开不少。

“哎……”李尘手里不断翻动着那些红苕叶子，好让下面的也能被阳光照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还有几天暑假就放了一个月了，这意味着姜懿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怎么面对她呢，家里人会怎么说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老李停下了手里的活，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满脸笑容，朗声对李尘说，“儿子！别干了，你回家拿点钱，去镇上打点酒，切两斤卤猪头肉，咱爷俩晚上好好喝一回，你也不小了，能喝点酒了。”

李尘有些不解，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让他去买几乎从来没有在自家饭桌上出现过的东西。

但他还是照做了，也许是看着今年收成好父亲心里高兴吧。

看着儿子那略显落魄的背影，老父亲低下头深深吐了口气，“哎……门不当，户不对哟……”

很快到了深夜。夏天，农村的夜晚跟城里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农村的夜没有那么黑，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星辰洒满了夜幕，这片发光的夜幕笼罩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山村。相反，在城市里很难看到星星，我不知道为什么，偶尔看到的也就这么寥寥几颗，或许是因为城里的灯光太耀眼罢，可是有这么耀眼的灯光，为什么城里的夜要比农村的更黑呢？

老李扛着锄头回到了家，李尘早已经把东西买回来了，除了父亲交代他的那些，他还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些花生米，还有两个酱猪蹄。

“怎么买这么多？”老李看着桌子上一瓶一斤的老白干和这么多下酒菜，有些诧异。

“我用你给的零花钱还买了些吃的，今天我们吃个够喝个够。”

父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农具，拿出洗脸盆洗了把脸，父子二人就相对着坐在了桌子上。

率先开口的是李尘，他先是给老李倒上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站起身端着杯子，看着父亲，“爸，这些年，辛苦你了，这杯我敬您！”看着父亲被晒得黝黑的脸和破旧的衣服，李尘心里一阵泛酸。

“好，好，好。”父亲张了张嘴好久没有说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儿子，终于连说了三个好。

说着也举起酒杯，李尘靠上去，两个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别光喝酒，多吃点东西”父亲对李尘说。

“爸你也多吃点，这猪蹄味道应该不错！”

“哎……”

酒过三巡，父子二人的脸上都有些红晕，老李拿出自己的老烟杆子，往里面塞好新的烟叶，点着后一口一口抽起来。

烟跟酒就是灵魂伴侣，一个抽烟的人喝酒的时候是比平时烟瘾更大的，抽的烟也更多，当然喝完酒抽烟确实爽。

看着自己的老爸一口烟一口酒好不惬意，李尘想抽烟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了。

“爸，我能抽烟吗？”李尘试探着问父亲。

老李咂了一口烟，笑了笑，“一晃眼你也这么大了，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吧，但是烟毕竟对身子不太好，还是少抽。”

李尘答应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没抽完的红梅，“爸，你尝尝这个烟，我回来的时候同学给的，味道可比你那叶子烟香。”

老李心里觉得很好笑，一瞬间感觉自己儿子变成了一个小大人。

老李接过烟，李尘懂事儿的上前为其点着，老李深吸了一口，嘶嘶地慢慢吐着。

“是挺香，就是劲儿小了点儿！”老李评价道。

李尘嘿嘿笑了笑，拿起一根也给自己点上。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抽烟，说不紧张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忽然长大了。

老李吐了口烟，轻松地笑着，“今晚上咱爷俩好好聊聊天，没别人，就我们两个，有啥就说啥，行不？”

李尘没有明白老李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老李便开始进入正题，“你最近跟姜懿怎么了？”

李尘没想到父亲会问他这个问题，心里慌得要死，但还是故作镇定，“没怎么，跟以前一样。”

“臭小子，不跟老子说实话！你俩要是跟以前一样她早就跟你一起回来了！”

是啊，以前的姜懿可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尘的，父亲不傻，肯定猜到了。

“最近跟她出了些状况，关系没以前好了……”李尘吸了口烟，愣神说道。

老李听得是直着急，“你有话就说完嘛，什么状况，发生啥事了，说一半听得老子着急！”

“她……她在城里找了个男朋友……”

…………

父亲听完没有说话，皱着眉一口气吸了半根烟，他怎么不清楚自己儿子的心思？

“那男的家里是干啥的，条件咋样？”

“家里在县里当大官，有钱有势。”

老李愣了愣，很久没有说话。

“儿子，其实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跟姜懿从小都玩那么好，以后你们肯定能成，可是有些东西就是现实的，虽然姜懿她家跟我们一样在农村，但远远可不是我们能比的啊！”

父亲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姜懿的爸是干啥的不？”

李尘想了想，印象里居然没有姜懿父亲的样子，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父亲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在外地。

“她爸是外省人，在做生意，很大很大的生意，手底下有一个百多好人的建筑队，她爸在外省到处接工程建房子，赚了很多很多钱。”

父亲点上自己的叶子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你一定很疑惑那为什么姜懿跟她妈还要住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对吧，因为她父亲的工作需要到处奔走，没有固定的住所，而这里是姜懿她妈的娘家，姜懿她妈就带着姜懿来这里住了。”

李尘一直都觉得姜懿家里有钱，但没想到有钱到了这个程度。

老李继续说着，“儿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个吗？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是要讲门当户对的，而我们李家，和他们姜家，就是门不当，户不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尘重新拿起一根烟，点了好几下才点燃，吸了一口轻轻点了点头。

老李忍着心里的难受，“儿子，你以后会找个好老婆，跟你好好过日子，但肯定不会是姜懿，你能明白吗？”

李尘依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也不早了，你回房里睡吧，我再坐会儿。”一番话仿佛耗尽了老李所有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

李尘起身，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转身进了里屋。

堂屋只剩老李一个人，他抱着自己头，趴在桌子上哭出声来，声音被压得很小，他怕儿子听到，听到自己这个没用的父亲哭。

桌上两个猪蹄依旧摆在那，谁也没有动过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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