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虚实（1/1）

贺知山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变得讪然了许多，低着头摸了摸后脑勺，叹道：“郡主说得不错，末将还是高兴得太早了，老兵中，像李二狗那样的滑头还不少，末将曾经也想过整顿军纪，但这些人油盐不进，又滑又皮，末将担心逼急了兵变，便往往只是半途而废……今天他们能这么配合，或许也是因为没想到郡主您会这么做，一时间没准备，没准这会儿他们正商量着明天该怎么偷懒，怎么反抗呢……”

“不错，这么些年来，老兵们应该已经有一套很稳固的关系体系了，彼此了解，也会互相遮掩配合，思维也已经固定在曾经对西郊大营的认知里，就觉得这儿是个可以混吃度日的地方，现在我们做的，就是打破他们这种思维和关系网，必定是会遭到他们抵抗的，还得多下些功夫才行。”

云若岚语气平缓，从李二狗晕倒后不久，便有人催他赶紧起来，云若岚便知道这已经是刺头们经常耍的花招，而且老兵之间也都非常了解对方的路数，若非她用吃饭和休息这两件事来逼迫他们，他们定然是不会喊李二狗起来，反倒是要看看她会怎么做，再一点点的试探她的底线……

也难怪贺知山这些年来一直都无法整顿军纪。

她说完，呷了口茶，忽然笑起来，“想不到贺将军泡茶的手艺也这么好。”

贺知山的笑容于是更讪然了些，底气十分不足的说：“这……不怕郡主笑话，这些年，末将在这西郊大营待着，属实是没什么事做……”

“所以便泡茶喝着，泡着泡着，手艺便好了？”云若岚笑着打趣一句。

贺知山人耿直，顿时觉得脸热。

但因为云若岚语气亲切，心中倒是不紧张，就是觉得自己丢人了。

正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表示表示自己的决心，就听云若岚已经开口说：“其实这些年在西郊大营和老兵们相互磨着，对贺将军而言也是件好事，来日上了战场，我便不必担心贺将军不能忍得住敌军的挑衅，若是要出面迎敌，也放心将后方交给贺将军。”

贺知山此人大概是个什么性子云若岚是知道的。

曾经跟在父亲身边，就几次贪功冒进，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还是在险中求存。

而按照前世的记忆，他在西郊大营呆了这些年后，再与西郊大营的老兵们重上战场，却是稳重了许多，即便是遇到强敌，也无功无过，将士兵们都看管得好好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西郊大营的老兵本来就没打算去迎敌，所以便都缩在军营里，敌军越是挑衅，他们越是害怕，就这么僵持着……

前世，她义兄萧逸从北疆回来，为戴罪立功又去迎战西戎骑兵，带走的便是西郊大营的五千老兵，最终，萧逸战死沙场，而这五千老兵却幸存了三千多人，萧逸死后，贺知山便带着老兵们躲藏起来，与敌军周旋，硬生生拖到她得知萧逸也战死的消息后，从父亲之死的悲恸中醒过神来，带兵去宝瓶口驰援。

“西戎毕竟是戎狄，民风彪悍，最是擅长叫阵，若不能稳得住，恐怕被他们激怒而出兵，便中计了。”云若岚又补了一句。

贺知山连忙称是。

原本他以为云若岚是怕他面子过不去，给他台阶下，但听了这话后，便觉得她说得的确有道理，这些年来，他的脾气都快被那些刺头给磨没了。

“另外，虽然老兵们习惯互相遮掩，但也是好事，至少他们都很团结，已经是亲如兄弟，上了战场也必定会互相照应，只不过他们这一个鼻孔出气出错了方向，依我所见，只要将那些刺头摆平了，其他人也就自然都乖顺起来，贺将军是最了解这些老兵的人，不妨趁今夜休息时间多，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那些刺头。”

“是，末将一定好好琢磨！”

贺知山应着，经由云若岚提醒，他这会儿再没有之前那样的兴奋，料想到明日必定还有人耍花招，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往后，新兵们练功时多是在后山，若老兵操练时出了什么问题，我未必能及时赶到，也只有靠贺将军多多费心了。”云若岚又说。

因为时间紧迫，这一次训练新兵，她完全是针对和西戎骑兵的作战计划来安排的。

按照之前她和季千帆商议的，到时候抚州百姓和边军会往锦屏山撤退，在那儿设法伏击，以方便拖延时间等待驰援。

但即便她带兵去了，也是敌众我寡，她手头的兵又从没上过战场，敌我双方的作战能力悬殊巨大，所以，她必须要在锦屏山重挫西戎骑兵，同时利用抚州的那些空城设伏，将他们逐次歼灭，如此才能起到震慑列国的效果，以减缓其他方面的压力。

按照这个部署，锦屏山便是她带兵与西戎骑兵作战的第一战场，如何能做到出其不意，如何能将锦屏山的地势作用发挥到最大，便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

所以她也必须让新兵尽快适应山地作战，其他的战场作战方式，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完全可以等这次危机解除后再行综合训练。

此外，这支新兵的训练方式，是她依照云家奇兵的秘密训练技巧，结合前世在后来十年中总结的经验来部署的，她有信心，将来能让他们成为大齐的一支利器，为防敌国奸细探知，训练时也是越隐蔽越好。

那么西郊大营的后山，便成为了最适合的训练场地。

贺知山虽然不清楚她具体是怎么打算的，但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钦佩和信任早已经不是最初时，因为她是云家将，因为她曾经的战绩得来，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智谋和魄力。

尤其是经历了对老兵的训练之后，贺知山只觉得不论她说什么都有道理，都该听！

于是当即就领命，还说：“郡主放心，今日末将已经领教了该如何对待老兵，日后必定按照郡主的意志来训练，若有不足之处，也会等郡主练兵结束后来跟郡主讨教。”

“好。”云若岚含笑点头，她知道，她已经将贺知山对她的信任培养起来了，又说：“我相信贺将军的能力，而且，之前贺将军之所以没能整顿军纪，并不是因为没有策略，只是更担心引起哗变，这才束缚了手脚，如今我们有摄政王殿下撑腰，便不必有这些顾虑了，不论贺将军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压制他们，我都会支持，我也相信殿下会支持。”

“是！末将定不辜负郡主和殿下的厚望！”

贺知山听见这话，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