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希望（1/1）

众人顿时屏息凝神，仰望着云若岚等她后话。

经过之前的交谈，还有这段时间以来体会到自己所得的变化，他们已经跟贺知山一样，打心眼里钦佩云若岚，愿意聆听她的教诲，理解她的想法，而并非仅仅只因为她的爵位、云家将的身份，和过去所取得的战功对她另眼相待。

是以，青霜在不远处瞧着，这操练场中的情景竟有几分先生跟学生们讲学的意味。

云若岚接着说：“那就是，退了之后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发起进攻，让敌军霸占城池，让百姓久久不能重回家园。”

她顿了顿，分析说：“望山关一战，本就是我带兵前去驰援，战况对齐军已经很不利，我到之后，望山关几乎已经是一座孤城，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当时最紧要的，就是连夜劝说百姓撤离，去投奔临邑。但将心比心，大家应该都明白百姓们和土地之间的羁绊，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宅和良田是多么需要决心的一件事，很多人宁死也不愿意离开，生怕走了之后一旦战败就再也不能回来，不能落叶归根……要想大家配合，就只有用自己的人格来担保，承诺一定会守住他们的家园，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尤其是一些老人不肯听劝，躲藏在城池中……”

想起当时的情形，云若岚眼中添了许多的不忍和沉痛。

不禁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接着说道：“所以，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何况，即便当时不跟百姓承诺什么，我们身为将士，也本就是百姓的防线，是百姓的堡垒，也是国家的脊梁。若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撤退，不能有计划的驱逐敌军，那么必定丢失城池，士气必定渐渐不振，再往后，也很难再凝聚起士气，很难得到百姓的支持，如此，先河一开，必定节节败退，所丢失的，也就不止望山关了。”

“这一战，虽然牺牲了很多英勇的士兵，但正如我之前所说，正是因为他们愿意信任我，即便被困死地也愿意听任我的指挥，与我同心同志，我们才不至于丢失城池，没让梁军长驱直入，伤害更多的人。这，便是能以少敌多，能取得最终胜利的根本，也是将士们之所以值得人敬佩的地方……我虽不希望你们将来也面临这样的绝境，但战场之上很难事事料尽，所以，若万一有这样的一天，我希望，你们也能用自己的血肉来保家卫国，誓死不让敌军犯境，而我，必定与你们同在！”

一番话，说到最后云若岚竟然眼眶发热。

因为她想起了那些已经成为英魂的同袍，想起了那些厮杀和血泪，想起那些饿殍遍地，尸横遍野，和被英魂与无辜百姓的鲜血染的土地……

她是多么渴望和平！

虽然从季千帆跟她提起天下太平这四个字的那天，她便已经在心中默默做好了为了这宏愿战死沙场的准备，但她深知，以齐国现在的国力，以列国现在的情况，想要能得到太平还需要经历太多的厮杀和磨砺，即便土地统一，也还需要让结怨已久的各国人心统一，否则，天下终将再度分崩离析。

而要做到这些，即便她在沙场战死数次十次百次……也是力不从心的，因为只靠她和季千帆二人，终究势单力薄。

所以，她收了苏瑾元，所以，她不但要培养这些士兵们的体能，更要培养他们的心智，开拓他们的智谋能力，让这些人拧成一股绳，为天下培养真正的希望，并将这信念，这宏愿传播，从而产生源源不断的希望！

她所言发自肺腑，自然也感人至深。

点将台上，颇为感性的贺知山已不禁低头抹泪，点将台下，众人无一不唏嘘感怀。

卢堰更是站起身来，走到云若岚侧边跪地行了一个军人大礼，目光灼灼望着她道：“郡主，我等愿誓死相随！”

“对！誓死相随！”李逢春接话。

台下众士兵亦是忍不住振臂高呼——“我等愿誓死相随！”

这呼声，仿佛直冲云霄，令云若岚不禁有些哽咽。

她的目光落在一张张英勇坚毅的脸庞上，随着他们一次次高举拳头山呼的动作，缓缓的往上扬，扬到那片染着秋意，略显萧索的天空上。

所望的方向，正是北地。

父亲，若您看见这样的士兵，应当能够放心了吧？

她如此想着，浅浅笑了起来，忽而也站起身，竟是对着众人抱拳深深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来，扬声说：“云若岚先在此谢过大家，也替大齐的百姓，替天下的百姓谢过大家！只要有这样的信念，往后我们必定能成为令天下人侧目的军队，成为真正的正义之师！”

云若岚这般态度更是令人肃然起敬，经过这番长谈，她与士兵们的心也更齐了，更亲近了，因此，待她坐下，又有将士对她方才所说的佯退之计提出了疑问。

她自是又耐心的解答。

于是，这谈话就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申时二刻，青霜见时辰差不多了，才终于在点将台下与云若岚示意，提醒她该准备回靖王府，她这才结束了谈话。

但将士们却还意犹未尽。

她见众人如此情形，想了想说：“兵法之灵活，犹如人心之不可测，但战场之多变，却如天时般有迹可循，而想要真正了解到这些并可以加以运用，光靠一日两日的时间是无法做到的，既然你们都感兴趣，那往后每半个月我们便举行一次这样的谈话，大家依旧可畅所欲言。”

“好！”

众人齐齐应声。

如此，云若岚才笑着下了点将台，交代贺知山今日剩下的时间可凭大家意愿来安排。

贺知山问：“可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时间用来训练也是能有些成效的。”

云若岚浅笑摇头，“我是想看看他们是否愿意主动继续训练，但若是没有这个想法，也不必勉强，心智总不可能是几天之内就能完全变化的，我们还需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贺知山恍然大悟，随即照做，吩咐大家可自行安排。

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云若岚离去的背影，愣是没有一个人离开操场，就差谁来主动喊一声我们继续训练，大家便能重新列队。

然而，带头大哥王瑞却没开口，反而是匆匆往云若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于是众人便就这么等着。

王瑞跑到云若岚身后，匆匆喊住了她，而后对着她颇有些羞愧的一拜：“郡主，王瑞心胸狭窄了，之前一直没能当面跟郡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