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胡桃的第一次（1/1）

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她打小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脑袋里面的奇思妙想总能让旁人惊讶不已。

平日里，她俨然就是个极其贪玩的小孩子，一有闲暇时间就到处乱逛。

有不少人看着往生堂那不务正业的堂主和客卿不止一次的在怀疑：就这领导班子，往生堂竟然还能安然活到现在，简直让人大感惊奇。

但其实，他们也就表面上看上去不太靠谱而已，实际上，先不说博古通今的钟离客卿，就是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胡桃堂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每到她亲自操办葬礼时，可不会像平常那般嬉闹。

若把关于丧葬方面的事宜交给她，她绝对能帮您办的妥妥的。

不过说到胡桃堂主操办葬礼一事，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轶事，那就是，其实第七十五代堂主，也就是胡桃爷爷的葬仪，就是由尚还豆蔻年华的胡桃主理的……

“咳…咳咳……”

这时的辉夜正好来往生堂串门，恰好就听到了里屋传来的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正是已卧床不起的胡老堂主。

说这老堂主他其实也是不容易，虽然与人为善，邻里对他的印象也颇好，但毕竟因为家中除他外就只剩个小孙女，人丁不旺，不少人都觉得这往生堂怕是与死人接触的久了，导致这老胡家粘上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不少人对死这一字本就避讳，再者加上这往生堂这一代的确人丁稀少，而偏偏这老胡头又不知道怎的，忽然就染上了病，眼看着就越发严重，到现在甚至只能卧床让那小孙女照顾着，远无亲朋，彼无近邻，人走茶凉大抵如此。

以至于辉夜来时，除了个司仪在堂前打瞌睡，这硕大的往生堂竟然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

辉夜默默的朝着里边走去，也没出什么多余的声响，毕竟她还是会看场合的。

这时候的小胡桃大概在屋里照顾着老堂主，这段时间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她来喂药以及操劳些其他事情，而且，自老堂主卧床以来，胡桃肉眼可见的成长了很多。

辉夜默默来到钟离旁边站定，暗自思考起来她是不是该晚些再来。

而她旁边的钟离此时正面色沉静的站在一盆栽前，一手撑着下巴沉思着什么，只是有些违和的是，那盆里的青松已经枯的不成样子。

“这是生了虫子？”辉夜上前，只是轻轻一碰就薅下来整段的枝杈，干枯的枝杈捏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的重量。

“有这一重原因吧，”钟离侧目过来，看清来人后便点点头，之后又转过去盯着那枯树不放，“不过也和没照顾好有些关系，应该是在室内放的久了。”

“我不懂这些，你说是就是咯。”

“呵，”钟离轻笑了一声，对辉夜这仍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无奈，“若说对石料古迹之类，我倒是略有研究，但对于盆栽花景，其实我也不甚了解，方才所言，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辉夜好像没听到对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蹲下身子，摆弄起眼前的盆栽来。

可能是觉得无趣，没一会儿之后她就抬眸看向钟离，手也指向眼前这盆枯的发丑的盆景：“然后呢，这棵还留着吗？”

“如你所见，”钟离垂眸看向辉夜，但余光仍然瞥向盆景，“病入膏肓，且药石无医，再把它供养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只是看着它慢慢腐朽吗？”

随后钟离轻轻的摇头叹道，“它已经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使命，也该换了……”

屋子内，胡桃刚给爷爷喂完药，端着碗正准备收拾一下，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小桃啊，外面是有人在说话吗？”

“啊，”胡桃听到爷爷的话后，赶紧应声，随后才有些迟疑的说到：“我好像听到了钟离的声音，想必是辉夜来了吧，也就她才能和钟离聊得来了。”

“咳咳咳……”胡老头听罢胡桃说的，刚想张嘴，迎来的却又是一阵咳嗽，惊的胡桃赶紧抚着爷爷的后背给他顺气。

又是过了一会后，胡老堂主感到稍微舒服了些，就继续开口说，“钟离先生博古通今，能待在往生堂是我们莫大的幸运，而且他又是你的长辈，你要对他尊敬些，以后莫要再直呼钟离先生的姓名。”

“哦，我知道了。”

胡老堂主对胡桃一向舍不得打骂，就连几句重话都没怎么说过，眼看着有些可怜巴巴低下头的小胡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他开口叫胡桃帮忙把钟离喊来：“我有些事情想要和钟离先生商量，你待会儿出去时，帮我把钟离先生唤来吧。”

“好，知道了，”胡桃乖乖的点头，轻声的打开门，朝着钟离说到：“钟离客卿，爷爷有话想和你说，能麻烦你进去一下吗？”

“哦，堂主找我？”钟离语气有些惊讶，随后摸了摸忽然对他客气起来的胡桃的小脑瓜，“我知道了，这便进去。”

于是，钟离抬步走进有些阴暗的房间，他轻嗅了一下，这房间里除了年久失修的沉木味道，冲入鼻腔的还有浓浓的药味。

“钟离先生，还望勿怪，”胡老堂主一脸不正常的苍白，“实在是老朽真的连起身都力气都没有了。”

钟离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你我之间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胡老堂主点点头，但动作无不透露着虚弱，“老头子我啊，自打接手这往生堂以来，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生怕没落了这传承了千年的堂口。”

胡老堂主吃力的转动脖子，将房间内的物件都一一扫视了一遍，眼神复杂，却又看不出是眷恋还是解脱。

他轻笑着，视线也不知到聚集在什么地方，“我能感觉到，我大概是不行了，我活到现在，也是活的够够的了，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桃那孩子了。”

说到这，胡老堂主的视线又看向钟离，眼神中已然多了些哀求的意味，“钟离先生我能看得出来，您不是普通人，这话虽有些不负责任，但是，能拜托您帮忙照看下小桃吗？”

说到动情之处，老人家的语气有些哽咽，已然是红了眼眶。

“堂主大可放心，”钟离故作轻松的点点头，“胡桃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断然不会让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如此……就好……”

听到钟离先生的许诺，老人似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咧开了嘴。

当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再次有了依靠，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一阵阵的轻松，身上的疼痛好像如春日下的薄雪般快速融化，甚至往常那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好像又重新焕发了活力一样。

他挣扎着坐起来，惊的钟离赶紧弯腰扶住，生怕他太过勉强了自己。

只是当钟离再次扶住胡老堂主时，手上感觉到的却是有些异常的温度。

他抬头看去，却见胡老堂主的面色竟然比刚才明显红润了起来。

“……”

钟离呆呆的看了好半晌，这时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胡老堂主已然大限将至，这一阵精神劲，已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于是，他赶紧朝着门外呼道：“辉夜，还在吗？去把胡桃叫来。”

辉夜本来还蹲在地上，思维发散，一脸呆滞的揪着那棵枯死的树杈，却忽然就听到了钟离有些情急的喊声。

摩拉克斯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刚才一声几乎是把辉夜喊了一激灵。

她站起身子，先是有些好奇的往房间里瞅了一眼，但第一眼看见的却是生命力如风中残烛般闪动的胡老堂主。

她明白这种情况，那老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辉夜面色也严肃起来，连忙朝着胡桃所在的厨房走去……

“……爷爷？”

被喊到后，火急火燎的赶来的胡桃站在老堂主的床前，语气迟疑，再看着被扶着坐起身来的爷爷和面色严肃的钟离以及辉夜，一时间还有些不明所以。

“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桃啊，”胡老堂主拉起小胡桃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爷爷要死了，身为爷爷的孙女，爷爷就把往生堂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往生堂的第七十七代堂主，往生堂就拜托你了……”

胡桃哪里还听不出爷爷这一字一顿的是在交代后事，年纪尚小的胡桃隐隐间有些害怕，她想把手从她爷爷的手里抽出来，但又不敢太过用力，于是她就只能抗拒的摇着头，语气开始哽咽，“爷爷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快死了，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老堂主轻笑着摇头，眼里只有哽咽的胡桃，“小桃，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之后如果有不明白的，你可以向钟离先生讨教，我死后的葬礼，就由你来一手操办吧，这送葬的流程，就由爷爷再亲自陪你走一遭……”

“不……不要……”胡桃终于还是挣扎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摇着头。

“爷爷只是病了，才不会死，爷爷只需要好好吃药就可以好起来，爷爷只要好好吃药就可以好起来……爷爷……爷爷还要带小桃去放风筝，爷爷还说过海灯节还要陪小桃去放花灯……”

胡桃挣扎着站起来，好像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忽然又笑了起来，一边跑开一边哽咽的说到，“吃药，对了，我去给爷爷熬药，只要吃过药爷爷就可以好起来了……”

“小桃……”胡老堂主虚弱的声音没能把胡桃喊回来，只能看着逐渐跑远的背影缓缓的放下刚才抬起来的手。

“见笑了，各位，”胡老堂主轻笑一声，随后解脱般的躺下，缓缓闭上眼，嘴里还在轻声喃喃着：“小桃就……拜托了……”

“爷爷？”

当胡桃再端着药快步走来时，眼前的却是安详好像睡着了一般的胡老堂主。

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无论胡桃再怎么叫，哪怕是揪着对方的胡子，她的爷爷也没再睁开眼宠溺的揉着她的头了。

“胡桃堂主，你的爷爷说了，他的葬仪就由你亲自来操办，由我在旁协助你，”钟离转过身看向正呆傻的望着老堂主的胡桃，眼中闪过一些心疼，但紧接着面色就严肃起来，“胡桃堂主，你也不想你的爷爷连走时都显得狼狈吧？”

胡桃摇着头，一把把的擦着擦不干的眼泪，她也明白爷爷的意思，但她现在胸口和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幅模样的胡桃，钟离脸色终究还是缓和了下来，他将代表着堂主身份的乾坤泰卦帽戴到胡桃头上，语气和煦的开口：“如果你不想让老堂主失望的话，就把你爷爷的葬礼办好，办的风风光光的。”

“嗯！嗯！”胡桃拼命的点着头，随后一把扑到钟离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嚎啕大哭起来，“呜~哇……”

一向讲究还好干净的钟离哪怕感觉到了腰间的湿润，却也没有把那孩子推开。

钟离将手放在胡桃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

最终，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病逝，葬仪由新接手的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主理，大家都记得，老堂主出殡的哪天很风光，也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