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纪元 Q1.1.哭泣（3022年4月12日）（1/1）

法官艾瑞乐双手支着头，扫视着台下吵得面红耳赤的两方。法庭之上，已经变得像菜市场一样。艾瑞乐觉得，如果再不加以制止，双方就会打起来。

“肃静！”艾瑞乐连敲三下惊堂锤，并大喊着。双方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林家的那一方作势傲慢，冲艾瑞乐嬉皮笑脸。

艾瑞乐瞥了一眼林家的当事人，也是原告，林家的长子，林礼堂，一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艾瑞乐想着，又看向了被告席。被告席上坐着的是艾瑞乐的老友，世界科学联盟的第二席，人工智慧生命计划的总指挥者，浮生长德。“我这个兄弟也是倒霉，三天两头打官司，他还有钱去捣鼓自己的机器人吗？”

这起案件的经过是浮生长德所主导研发的智能机器人失控攻击了林礼堂，林家以此为由，要求浮生长德赔偿一百二十万医疗费以及一百三十万精神损失费。坐在那的林礼堂明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却提交给了法院一份有正式鉴定证明的三级重伤证明以及严重精神损害证明。但浮生长德主导的人工智慧生命计划所制造的机器人都在世界科学联盟的研究站内，且并未向社会进行投放。也就是说，这中间发生了一些未知的事件，让林礼堂接触到了那些机器人。

“我是一个探索者，我的研究成果就是我的孩子，我制造出的机器人已经通过了人格测试，已经证明了他们有独立且完整的人格，不是你这个花花公子的玩物，所以，他们袭击你，只是处于正当防卫！”浮生长德大吼着，面色通红。

林礼堂笑了笑，：“怎么，难道你那个还没被社会承认的机器人，还比我这个确确实实的大活人的命更金贵不成？我可是被那东西打出了三级伤残。”林礼堂用左手晃了晃自己的三级伤残证明，但证明上写的，伤残的就是他的左手。”

“那也是你活该！我们的机器人本身就处于测试阶段，你不仅擅自接近试验基地，还企图偷盗实验成果，你这是危害世界科研的极端恶性行为！”

“我可是在基地范围外看见那个机器人的，测试中的机器人，不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基地里吗？这跑出来了，伤人了，还要以测试未完成推脱责任吗？”

“那你企图偷盗的行为也是无可辩驳的！你……”

“我又不知道那是实验产物，不知者无罪，反倒是你们，放任这么危险的实验体离开基地，才是真的危害社会吧？”

“你……”

眼见浮生长德渐渐落于下风，艾瑞乐又连敲三次惊堂锤，：“此次案件涉及法律盲区，本法官宣布改日再议。”

浮生长德紧紧盯着林礼堂，恨不得将林礼堂生吞了。

待人都离开了，艾瑞乐找到了在法院后长椅上坐着的浮生长德。

“长德老兄，放弃吧，我帮你周转一下，降低一些赔偿，就这么过去得了。林礼堂那混蛋可不好对付啊。”

“不管对方是谁，我不可能让步！”浮生长德喊着，将手里的易拉罐狠狠砸在地上。

艾瑞乐见浮生长德如此倔强，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也显得有些愤怒，：“不是，你何必呢？就是台机器，你非得把自己搭进去吗？林家那些疯子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浮生长德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是浮生长德来法院用的车，车旁边站着一位外表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台，你所谓的机器，你见过她夜里独自哭的时候的样子吗？”

艾瑞乐在看清那位少女的脸时，不觉瞪大了眼，：“那，那，你，你用了你女儿的样子？”

浮生长德沉默不语。浮生长德的女儿死于六年前的人工智能暴动，而那次人工只能计划的主导者，也是浮生长德。那次世事件也带走了浮生长德的挚友，欧文?莱斯特利。

“长德！你，你究竟还要……唉—，你要我怎么说你？啊？小荧，她，你就不能像个当爹的一样吗？”艾瑞乐被浮生长德气的语无伦次。艾瑞乐很清楚，以浮生长德的性格，他以女儿的形象制造人工智能绝对不是为了复活女儿，而是为了刺激自己继续经行研发。

“你跟我说，你现在，还是不是个人？啊？”

浮生长德顿了顿，缓缓说到：“我将女儿的大脑进行了数模拟化，并作为底层程序植入了这台代号艾加蒂娜的个体中。在加载完成后，她看到我的第一眼，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艾瑞乐听浮生长德这么说，不禁开始头冒冷汗。

“她说，‘为什么才来接我，爸爸’。”此时浮生长德已经泪流满面，“你一定觉得，我就是个疯子对吧，没有人情对吧？但我可没忘了，自己是一个父亲啊，小荧已经没了，我将剩下的情感寄托在这个还会叫我爸爸的个体身上，很奇怪吗？”

艾瑞乐更加确定了，浮生长德已经疯了。

“随你！但我不想下次见到你时，是在你的灵堂里！”艾瑞乐抓着浮生长德的衣领大吼着。

两人正僵持着，那个名叫艾加蒂娜的个体走了过来，艾瑞乐慌忙松开了浮生长德的衣领，表现但就像走过来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一样。

“爸……浮生先生。”艾加蒂娜小声的说着，走到浮生长德身边。

艾瑞乐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都随你吧，我经量帮你，但你得小心，明白吗？”

浮生长德只是点了点头，就走向了自己的车。艾加蒂娜紧紧跟在浮生长德身后。

车子正行驶在路上，浮生长德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这时艾加蒂娜说到：“爸爸，艾瑞乐叔叔刚刚……”突然，艾加蒂娜感觉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就沉默了下来。

浮生长德也没有问艾加蒂娜想问什么，而是说道：“蒂娜，你以后在人前也不必叫我先生了，可以叫我爸爸。”

艾加蒂娜先是愣了愣，时候笑了起来，“好的，爸爸！”艾加蒂娜此时的笑容，像极了一位活生生的少女。浮生长德不禁微笑着，伸手拍了拍艾加蒂娜的头。

艾加蒂娜刚启动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浮生长德，而是加载室的工作人员。艾加蒂娜对那些工作人员没有任何感觉。当浮生长德走到艾加蒂娜面前时，艾加蒂娜却当着全基地人的面，扑到浮生长德怀中，并大声哭着，嘴里喊着：“爸爸，您怎么才来接我？”而浮生长德一脸阴沉，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也不许艾加蒂娜在人前再称呼自己为爸爸。

“爸爸，我们接下来回家吗？”

“不，我们去一趟实验室。”浮生长德说到这里，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浮生长德找到被林礼堂带走的艾加蒂娜时，艾加蒂娜已经受尽了侮辱与虐待。艾加蒂娜作为新一代仿生机器，拥有和人类几乎无异的感官与身体结构，这本是优势，却最后成了艾加蒂娜的痛苦之源。现在的艾加蒂娜已经被封锁了那部分记忆，而浮生长德此行的目的去就是把这部分记忆提取出来，让艾加蒂娜的人格不被玷污。

对于实验室，除了浮生长德，就数艾加蒂娜最熟悉了。艾加蒂娜躺进加载室的数据接收仓内。浮生长德抚摸着艾加蒂娜的额头，微笑着说到：“睡一会吧，蒂娜，睡醒，一切就会好起来。”

浮生长德在之后的四天时间里，一步未曾踏出实验室，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在这四天，浮生长德为艾加蒂娜更换了一副具新的身体。这身体的主骨是由一个叫“罪堂”的组织提供给浮生长德的一种被称为星钢的材质，这种材质极其稳定，浮生长德甚至私下调用的环球轨道上的核聚变炉才将其塑形。这种材料还具有某种未知的能量适应性，很可能与最近出现的超能力者有关联。虽然一切尚且不明了，但浮生长德没有时间思考了。

艾加蒂娜再次醒来时，晨光和煦。艾加蒂娜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嗯？17号？我的系统计时怎么慢了一天？要不要跟爸爸说一声。”艾加蒂娜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带去实验室移出部分记忆的事。

这时，艾加蒂娜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浮生长德的声音响起：“蒂娜，醒了吗？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市区转转。”

根据机器人安全条例，尚未通过测试的机器人不得进入公共场合。浮生长德一向待安全条例如人生守则，但 艾加蒂娜不是机器人，而是女儿。

今天市区里的人并不算多。最近南方又交上了火，不太平，人们也没什么心思出来闲逛。

艾加蒂娜来到市区，就像所有孩子一样，看到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各种自己不认识的物件，显得十分兴奋。浮生长德这二十几年来，也难得心情如此放松。上一次这么放松，是在和祝黎雨举办婚礼的时候吧？但，小荧死后，祝黎雨便离开了浮生长德，回了祝家。看着艾加蒂娜无忧无虑的笑容，浮生长德不禁想着，祝黎雨会不会喜欢这个新女儿。应该，会吧？

几近夜幕，浮生长德才带着艾加蒂娜踏上返回家的路上。

艾加蒂娜因为更换了新的身体，负载系统暂时没有完全兼容，又跑了一天，提前进入了休眠状态。但在浮生长德眼中，这不就是女儿玩累了，睡着了吗？浮生长德不禁沉浸在这种幻想的幸福中。

突然，一辆卡车径直撞在了浮生长德的车上。浮生长德的车直接解体，艾加蒂娜和浮生长德被甩出车外。

艾加蒂娜渐渐从休眠中苏醒，但映入眼中的，却是倒在血泊中浮生长德。

“爸爸？爸爸？您没事吧？”艾加蒂娜因为刚刚的撞击，四肢的主骨已经完全变形，只能爬着，靠近浮生长德。但浮生长德没有丝毫回应。

“谁来救救他，救救我爸爸？”艾加蒂娜哭嚎着，不一会周围就聚集来很多人。人们议论着，

“那个男的死了吧？”

“流这么多血，没救了！”

“快叫救护车啊，那个小姑娘不还活着吗？”

“你傻吗，那是个机器人。”

艾加蒂娜不断哀求着，但周围的人却只是围观议论着。

艾加蒂娜此时感觉自己的视觉在变得模糊，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助感涌了上来。但仔细回想那种感觉时，又像是掉入了虚无之中。紧接着，艾加蒂娜感觉自己的躯体内生成了什么东西，随后，金色的亮纹开始在艾加蒂娜的身体上蔓延。

艾加蒂娜在哭嚎中，因为能耗过度而陷入强制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