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噩耗(1/1)
正月初一,太阳高高悬在头顶。
长乐殿书房,阿鸢不安地坐在长案后等着一个人。
昨夜是除夕,伴随着大昱大军夺回峡鲁关的消息,整个皇城都沉浸在巨大喜悦中。
连久卧病榻的德辉帝得了前线的消息,脸色也好转了些,竟出席了除夕家宴。
除夕注定是个不眠夜,这么多年来,阿鸢破天荒的选择窝进床榻里。
自德辉帝卧病榻上,阿鸢注定就不会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顶包皇太子,她肩上扛着的担子愈发沉重,有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两月余,她一直等着前线进展战报,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当她确切得知大昱军已夺回天险要塞,国难暂时解除,她整个人都疲软下来。
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爆竹烟火声响彻黑色苍穹,本就是除夕加之大昱军得胜,整个邺方城沸腾一片。
快睡呀……快睡呀……
阿鸢努力用枕头捂住耳朵,她心里也高兴,但那悬着的心仍是在半空中,蛮族还驻扎在大昱境内,翊炀也还没有回到她身边……
快睡呀……
明日还有一堆政务,已得了消息,明晨萧晟会抵达邺方,还要宣他至东宫,接风洗尘……
蹦啪……噼里啪啦……
阿鸢直接捂住耳朵,钻进锻被。
快睡呀……
“这几日服用恸绝,剂量是与日俱增,晚上睡不了,明日又只能靠恸绝强撑……”
快睡吧……
半醒半睡之间,阿鸢断断续续眯了一会儿,睡下后又被爆竹声惊醒,趁着烟火声小了些,继续睡下。
连着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关于翊炀的。
一会儿她梦见翊炀浴血杀敌,以一抵百……
一会儿又是翊炀骑着奔驰的骏马朝她奔来……不然就是翊炀蓦地出现在长乐殿,搂着她亲吻……
正月初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长乐殿时,阿鸢是笑着苏醒过来的。
一夜不得好觉,却连续做了数个好梦,心情甚好。
可随着那旭日慢慢东升,阿鸢的心情开始莫名烦躁,直至午时内心烦闷到了极点,胸口却觉得总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惟一的解释可能是萧晟迟迟不抵达邺方,可这似乎作为阿鸢心里烦乱的理由有些牵强。
人总会在某些时刻,生出些毫无来由的不安情绪。
已至未时,长乐殿正厅摆满了山珍佳肴。可阿鸢却迟迟未用膳,她还在等。
陶文窝在长乐殿外室一角,擦拭地面,耳朵竖起,窥听着室内的一切响动。
“殿下,该用膳了。”小蝶轻轻唤了一声。
阿鸢抬了抬眼,微微摇着头。
脚步声紧随在小蝶身后,熟悉的大嗓门再度在阿鸢耳畔响起。
“殿下,都末时了,萧大人只是预计今晨抵达,路上也许有些耽搁了,再说这外头四处打仗。耽搁也是正常。”
阿鸢听了陈琛之言,心下更是没底,慌得厉害。
小蝶白了陈琛一眼,又道:“萧大人武艺超群,又有随身武士保护,不会有什么事的,殿下政务辛苦,怎能不按时用膳呢?”
阿鸢长舒一口气,“是啊!这样想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移步正厅用膳。”
陈琛冲着冷蝶如嘿嘿一笑,自今年秋日,陈琛就一直尾随她,也不轻举妄动,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观望,痴汉一样。
冷蝶如倒不想理这个傻子,回回打了照面后,就将脸撇向一边。
“殿下!不!不好了!”急促的哭嚎声冲进长乐宫。
金图连滚带爬,涕泪横流,冲了进来。
“萧大人……萧大人他……他……”
“他怎么了?”阿鸢暴喝。
“萧大人……他……没了……没了啊!”郎中令金图完全不顾臣子礼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刹那间,阿鸢的心脏好像停跳了一秒,她双眼发直,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呆呆地往下一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阿鸢声音颤抖个不停。
陈琛也是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大人……没了啊……尸体已被拖回了萧府,啊……啊……啊……”金图哭得呼天抢地。
“什么……好好的人……怎么突然……金图你他妈的说清楚!”陈琛直至现在都难以接受,他冲着金图吼道。
金图抹了把涕泪,呜呜咽咽:“萧大人为了早日赶回邺方,不听侍从劝告,非走一条抄近山路,结果……结果山体滑坡,半个山坡就瞬间坍塌下来……”
山体滑坡!
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闷雷,击在阿鸢头顶。
萧晟……
阿鸢双唇不断嗫嚅。
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亦兄亦友……
文华殿……一同聆听太傅的教诲……
长乐殿……一起探讨治国政务……
月下当歌……把酒欢谈……
那总是挂着谦和笑容的挚友……
没有了……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比泪水更早涌出眼眶的,是那种熟悉又痛苦的感觉。
阿鸢身体不住颤抖,腹部绞痛慢慢向着全身扩散。
“你……你们……不要跟……过来……”
阿鸢颤巍巍起身,朝着陈琛摆摆手,慢慢转入空无一人的屏风后。
陈琛见屏风后,那个身影只是静静蹲坐,便也知不便打扰。
鲜红色药丸,在喉间化开时,阿鸢阖目,眼泪不可遏制的,划过面颊,最后变成无声抽泣。
恸绝止住了游走全身的痛楚,却止不住那生离死别的锥心之痛。
良久,她慢慢从屏峰后走了出来,泪痕已然干涸。
“移步萧府,传本宫之令,萧晟一应……”阿鸢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萧晟一应丧葬,全依皇室宗族之礼。”
阿鸢猛地吸了几口气,慢慢走出长乐殿,“就要去见萧晟最后一面了……”
冬日的阳光鲜有这么刺眼的时候。大门被拉开的时候,几道刺眼的金色晃得阿鸢睁不开眼。
隐约有急促脚步,伴随沉重喘息,由远及近。
“殿下!前方军情急报!”传令官风尘仆仆跪倒阿鸢脚边。
“云麾将军,今日正午时分,中了敌军奸计,身负重伤,命在旦夕。”
“我的翊炀……快……死了”
一瞬间,阿鸢心脏的血全部都流走了,骨头和魂魄刹时间被抽走了,全世界归于死寂。
喉头浓重的甜腥味,胸口剧痛,大口鲜血直接从口鼻中涌出,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寒风中飘落的一片枯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