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定情信物(1/1)
德辉二十三年,三月初五,惊蛰。
永安宫,德辉帝下旨建威将军李翊炀统领五万邺方军,授虎符,同时二万北绥军正式编入邺方骑兵军营,由建威将军统一调配。
至此,建威大将军李翊炀总揽邺方兵权,权势极盛。
金霞街,午市,人头攒动,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夫子!夫子!”
两个男孩并肩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听大人们说,今天是惊蛰,什么是惊蛰啊?”小男孩充满稚气问道。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小男孩一脸茫然,看着哥哥。
“夫子的意思啊!就是天气回暖,春雷鸣,把藏伏土中的蛇虫鼠蚁都震得跑出来啦哇!哥哥的鬼脸吓得小男孩惊呼。
“老鼠、虫子是坏的,不准跑出来!要打回地下去!所以震响它们的雷也不好……”男孩自顾自嘟嚷着惊为天人的言论,忽地抬首,开心的大叫起来。
“看!马车!好看!”
川流不息的闹市中,一辆黑色四轮马车夹在人群中,缓缓行驶。
没有招摇过市,可任谁都无法不注意到这辆马车的奢华。
纯黑色上等紫檀木打造,四角镶钳炫彩夺目的蓝宝石,窗沿边金色流苏垂落,折射出熠熠金光,连那驾车的骏马也是胸阔腿长,就连走个路也是比普通马匹还要骄傲上几分。
夫子循声而望,“又不知这金霞街上哪一位王爷,大官添置了这么豪华气派的马车?”待定睛一看,马车前的灯罩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建威将府”。
街上的布衣们更是兴奋,个个伸长脖子,想要一睹大昱传奇人物的风采,却也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围聚在两边看着。
马车内,传来几声软绵的哼哼声。
少女躺在男人的怀中,连打了几个哈欠。
“我怎么这么累,大抵是春困吧!”
男人心里偷笑,“分明是你这几日房事过度造成的。”
少女懒懒将手中的东西拿到眼前,翻来覆去来回看,像是在把玩什么新玩具。
“怎么?尊贵的太子殿下先前没见过?”
少女细细端详着“玩具”上的铭文、花案,“见是见过的,就一两次,隔得那么远,没怎么细看,也没摸过,没想到第一次触碰它竟是在你这儿?”
少女眯着眼睛喃喃道:“翊炀,你这半块为左符,为将帅所持,父皇那里的为右符,乃乔氏历代皇帝所赐。”
“呵!你父皇那块右符迟早还不是你的。”
少女不说话了,神色却是凝重,“翊炀,你忘了吗?我……我只是个替代品……是万万没有资格拥有右符的……而且我怕……害怕太子从父皇手中接过虎符的那天……”少女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男人意识到真太子将来接管右符,授传国玉玺的那一天,是建立在德辉帝快要驾崩的前提上,他也不能再妄议些什么,只是在少女额头上落上一吻,我看你父皇最近精神很好,比我出征前状况要好太多。
翊炀话一出口,心中便生疑,“这同东裕王那老畜生的逼宫计划大相径庭,德辉帝身体当是一日不如一日才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子?还是生了什么变故?”
将军凯旋而归,礼当休沐十日,不必过问政事,可翊炀当真一问都不问,成日同阿鸢腻于一处耳鬓厮磨,过几日必得亲自“拜见”父亲,探探口风,翊炀如是想着,听得少女的声音,“确是了,比隆冬时好多了。”阿鸢语气显然变得有些轻松。
“收好了,翊炀!这么重要的东西。”说着就把虎符塞进翊炀怀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不是沦为殿下手中的玩物。”
“阿鸢发狠拧了下翊炀大腿,“胡说!我分明是从你这里借来观摩!”
“好!好!你说是观摩便是观摩。”
“哼!这还差不多!”阿鸢直了直身子,掀起车帘。
外头是一片喧嚣闹市,人声鼎沸,阿鸢抬眼间,见得一对夫妻正在摊贩上挑选合玉。
“翊炀!你来看。”
翊炀探过头来,只见一个男人正笑意盈盈,为女人戴上半块玉,而女人也含情脉脉,将另外半块玉系到男人脖子上去。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块玉吗?
阿鸢摆手,“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一人一半,你看我们这样相爱,却没有什么信物是即属于你的,又属于我的。”
“有啊!将来会有!”
“是什么?”
“虎符啊!”翊炀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一人一半,合在一起,又是一块整的,一半是你的,一半归我。”
阿鸢嘴角不停抽搐,咬着牙道:“李翊炀,你是不是又想讨打了。方才说了,我一介女子是不可能接管右符的。”
翊炀忙不迭捂上嘴,二人静了片刻,却是各有所想。
翊炀暗忖:“有何事是不可能的?阿鸢能女扮男装太子这么多年,将错就错登基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幸亏我是持符大将,否则将来有一天,阿鸢要调动兵权,用手中右符去和别的什么大将军半块虎符合体,我非得膈应死了,不过现在好了,我统领邺方七万大军,又保管象征兵权的半块虎符,可谓是掌握大昱一半军权,阿鸢又完全属于我一个人……待阿鸢登基为帝之后,我李翊炀岂不是坐拥大昱半壁江山!”
翊炀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骇了一大跳,这是他头一回动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心思,他若当真通过拥立阿鸢为帝,间接得到这至高无上权利,那就等同于窃国,比东裕王那谋逆的老畜生更可耻,而且……阿鸢一定不会原谅他……
“蠢货!蠢货!蠢货!”
阿鸢在心中大骂:“定情信物当然是同心锁、红豆、荷包、玉佩之类的,不过细细一推敲,翊炀非得说虎符是信物也并非不对,只是代表君臣之间绝对信任,一旦左,右虎符合并使用时,持符者即获调兵遣将大权,万千兵士甚至是只认虎符不认人,怪不得父皇不惜代价设计那样一幕来测验翊炀忠心。”
不过那夜之事想想便是后怕,父皇为了试探翊炀的忠诚,不惜赌上他的性命,当时翊炀若是慢上片刻……父皇难道真要看着为国尽忠的大将军血洒永安宫吗?
“嘿嘿,宝贝,我又说错话了,那我现在就去买些定情信物过来送你。”翊炀作势要下车,阿鸢一把将他按回去,别扭道:“真是没诚意,送来我也不开心,况且……”阿鸢撇了撇嘴道:“建威大将军亲自挑选什么定情物件,金霞街上指不定闹得沸沸扬扬,明日大昱上至朝官,下至百姓都会纷纷揣夺大将军的意中人到底是谁?也不知多少私下爱慕你的美人要伤心垂泪喽。”
“我管别人作甚么?我只在乎你高不高兴。”
阿鸢将头靠在翊炀肩上,“我明白的,你的心里面只有我,虽然我不能头顶建威将军意中人的招牌四处显摆,只能暗通款曲,但我们的感情却是一生一世的。”
这似乎是个笑话,翊炀却半点都笑不出来,脸一沉,“其实,只要有一天你无需忌惮你父皇,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必见不得光。”
“这……这……翊炀这种话不可再说。”
二人心知肚明,惟有德辉帝百年后,真太子登基为帝,阿鸢可以抽身世外,才有可能同翊炀长相厮守,可阿鸢现在仍坐在太子之位上,若有一天皇帝知晓他们的私情,后果不堪设想。
“翊炀,你……是不是对那天父皇设计的事,心生不悦,”阿鸢问得很小声。
翊炀却并不作答。
“翊炀,那一夜万千箭矢朝我袭来,你本有时间逃走,可你选择牺牲自己来救我……父皇说我站的地下还有个暗格,保我万无一失,可他不知,若是你死了,我也不能活。我知道你难过,为了击败羌陵王受了一身的伤,回朝后,却还要被迫押上性命,只为考验忠心,父皇的所作所为,我……我真的……”
阿鸢到底一片孝心,如何愿意评价父皇所做所为?翊炀舍不得心上人左右为难,莞尔道:“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其实吧,陛下待我很好,赏赐官爵、黄金、还额外赏了府邸,话说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建威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