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十二年了，你当真舍得？（1/1）
初升的阳光，将整座永安宫镀上一层金色。
凤冠上每一颗宝石都折射出了瑰丽的光芒。皇后静静坐在雕凤的椅子上，注视着阶下跪着的人。
“十二年了，你当真舍得？”
“臣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
“若你当真改变心意，本宫可为你向陛下进言，何况陛下也不愿你离开。”
陈琛嘴角噙过一丝苦涩的笑，摇了摇头，“多谢娘娘，不必了。”
皇后深深叹了口气，“是因为建威将军，你才执意离开的吧？”
陈琛嘴唇动了动，脑海浮现殿下鄙视告状者的目光，最终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问题。
“若有朝一日，殿下需要微臣回去，臣必当赶赴殿下左右。”
陈琛言外之音已是十分明确了，太子殿下现在已经不要他了，默初瑶心中不免闪过一丝遗憾，她望着阶下的那个人，那个她十二年前亲自挑选出来的太子贴身侍卫。
十二年的光阴，那个青涩少年已然蜕变成了个成熟男人，惟有那双眼睛，今日虽是失了些神采，却仍旧清澈。
“陈琛，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在这里对本宫说过的话吗？”
陈琛猛一抬头，凤椅上的皇后娘娘，凤冠华服，精致的粉黛完全掩盖了岁月痕迹，仍旧是十二年前初见的模样。
也是在这永安宫偏殿中，十五岁的陈琛同样像今日这样跪于此处。
不。
确切地说，他那天并不是跪着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琛。”少年跪着，昂着头，望着高座主位上的帝后答道。
“是陈殿帅的遗腹子！”德辉帝沉声问道。
少年用力点头，对于此番竞选，陈琛已不抱有什么希望，为期一年的集训，他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了，但最终演武场比试对决中，他没料到昔日同伴为了取胜，会对他使阴招，加之连着错了好几招，名次只位列第三，看得叶教头直摇头惋惜。
“听叶凉提及，你的实力超众，比赛结果却不尽人意。”德辉帝言语中冰冷，不夹任何情感。
叶教头是这群少年的导师，一年训练下来，他对每个少年的实力一清二楚，陈琛发挥失常，叶凉显然对陈琛的位次极为不满。
陈琛张了张嘴，“今日比赛，我确实没有把握好机会。”
胜败乃兵家常事，陈琛也不怨天由人，不过前五名都有面圣的机会，好歹也亲眼目睹过帝后的风采，不枉他一年的魔鬼集训。
“朕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如何？”
陈琛眼瞳中折射出光彩来，家父已故多年，此番若能夺下太子贴身侍卫一职，先父泉下有灵，也会感到安慰，念及此处，陈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一定竭尽全力！”
“好！”德辉帝颔首。“出师”这个词你可明白？
德辉帝正欲再说些什么？那个妆容艳丽的女人此刻凑到皇上耳畔，小声咕哝起来。
“呵呵，皇后所言极是。”忽地，德辉帝转向阶下少年厉声道。
“陈琛，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才可称得上勇士！你若能将叶凉的右臂斩下，朕便给你封赏，太子贴身侍卫这一职也由你担任。”
陈琛脸色倏然一变，随即跳了起来。青涩的脸庞因怒火胀得通红。
“我做不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叶教头悉心教导我一年，我如何都不会为了争取职位，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你……”陈琛愤怒地指着那个凤冠华服的女人，“身为皇后原当母仪天下，你如何能教唆陛下说出此等有失圣德的话来。蛇歇心肠，歹毒的妇人，你没资格坐在凤椅上！”
“放肆！”陛下声若洪钟。
陈琛郑重其事跪了下来，抱拳道：“求陛下收回成命，勿要以叶教头……”陈琛顿了顿又高声道：“勿要以摧残、伤害无辜之人的肢体，性命作为彩头取乐。”
那一刻，默初瑶正对上这个少年的眸子。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中，跳跃着义和勇，热血与无畏。
时光荏苒，默初瑶再度认真看着那双眸子。她明白人的本性不易改变，她也相信最初的选择和直觉。
“十二年前，臣年少无知，处事鲁莽，恶语冲撞了娘娘。”
“陈琛，你出言冲撞了本宫，本宫却偏偏挑选了你，你可想过本宫的苦心？”
“当年不懂，现在懂了，娘娘要选的不仅是可以贴身保护殿下的侍卫，而是伴随殿下一同成长的伴当。”
默初瑶颔首道：“武艺才华如何？都是其次考虑的，我看中的是忠诚，本心，你无畏权势，直言不讳，是个可以相信的伴当，这十二年来，你确实没让本宫失望。”
这是夸奖，可陈琛辞别在即，听在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太子是储君，他这一生，每个决定必有大批庸臣拥护，若是遇上个佞臣奸妃走上歧途。他的身边必须要有敢说真话的人时刻提点他，忠言逆耳，旦若这逆耳之言是出自自幼伴当之口，他自会听进去的。”
“奸妃？佞臣？想必娘娘多虑了。”在陈琛记忆中，默皇后似乎担忧了这个问题，整整十二年。
“陈琛，那夜庆功宴上，你那荒唐行径想必并非醉酒之举，你可是捕捉到建威将军有所异动？”
陈琛忽地一僵，他想大喊，“李翊炀就是蛊惑殿下的妖怪！”可这话只是他的直觉，没有证据之言，放到永安宫大肆宣扬，便是诋毁朝廷命官……
默皇后见陈琛久久不语，叹息道：“如今，陛下对那个李翊炀也是赞不绝口，显示十分满意，许是本宫多虑了。”
此言一出，陈琛一席话哽在喉咙口，暗忖：“连陛下都那样重视李翊炀，那我陈琛多说无益。”
“陈琛，依你所见，太子待那李翊炀如何？”
“陈琛怔了怔，他不想再让殿下觉得他陈琛是成日只会诋毁告状之徒，此种情景下，极不适宜发泄心中愤懑。
“过于执着。”四个字客观，不带任何褒贬评价。
“执着？”默初瑶笑笑：“无妨的，本宫很清楚自己的皇儿，对新结交的人总是十二分热情，没有长心，过了这个兴头，便会渐渐将其淡忘，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人他事上，当初陛下欲意将你调离东宫，太子那时恨不得将长乐殿拆了，以示不满……”默初瑶忽地止住话头，她已察觉陈琛面上极为惨淡。
陈琛想起往昔风光美好，念及今日，心中更是酸楚。
其实，早在殿下十岁那年，陛下就有意让陈琛担任西蜀提督一职，一来考虑到陈琛已成年，不能长留东宫，二来凭陈琛的实力，确可胜任。谁料太子大闹长乐殿，不允许陈琛离开，此事只能作罢！一时间，陈琛风光无限，得殿下荣宠至此，这位陈大人将来的仕途不言而喻。
可是……没想到……七年后……落魄离场……虽说西蜀提督从一品，可如何能同留在殿下身边相提并论？
默皇后有意安慰陈琛，“你不必太过失意，太子总是一时兴起，幼时对菲菲不也是如此？本宫禁止二人会面，太子反倒闹得厉害，不过遏制住这一苗头，渐渐也就忘却了。”
忘却……
陈琛失神地想着。
殿下已不是奶娃娃，不是懵懂不知人事的幼童……
李翊炀也不是一个苹果，一个玩具，甚至不属于玩伴、好友……
忘却……
可能吗……
“陈琛，本宫希望你劝说殿下，私交上远离李翊炀，将注意力放在不日后的婚典上。”
“真巧，前几日孙太医竟对臣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默初瑶笑笑，倒也在意料之中，“那你如何作答的？”
“臣的回答惹得孙太医不满，想必娘娘听了也不会高兴。”
“说！”默初瑶蓦地声音都沉了下来。
“劝说殿下私交上远离李翊炀，臣劝不住，也实在做不到。”
“哼！”默皇后鼻子里冷哼一声“做不到？有多难？难不成要本宫亲自出马？”
陈琛神色完全暗淡下去，一句话微若蚊讷。
“劝说……不会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