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倒霉蛋(1/1)
阿鸢视野中是扬长离去的决然背影。
啊啊——
阿鸢仰天大叫,压在心口的震怒,羞愤根本没有得到丝毫发泄,她怒吼着用尽全力,一把将面前桌案掀翻,听着那坠落一地的瓷碗、碎盆,心中更是烦乱委屈。
再抬眼看时,翊炀已然无迹可寻,低头,地上是满地破碎残局。
阿鸢颓然坐倒在椅凳上,弯下腰,蜷缩起身子,成了一个不断轻颤的虾米。
泪水啪嗒啪嗒不断滴落在碎瓷上。
“李翊炀,你怎么可以这样诅咒我的亲人,你一直以来又将我当成了什么?”
欺骗落胎之事一直是阿鸢心头一道伤疤,自翊炀凯旋归来后,二人闭口不提,共同用双手捂起那道伤疤不去看,可今日翊炀竟硬生生将那伤疤撕开,又一次血淋淋呈现在阿鸢眼前。
李翊炀大步流星朝皇城外走去。
疾风般的行走速度让他看起来更为凶戾,整张脸庞似乎都因愤怒燃起火来。
“阿鸢,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跪在长乐殿,求你不要抛弃我的人吗?今非昔比!我要你为方才的决定和举动受到惩罚!”
谁胆敢阻碍他李翊炀的幸福,他必定让这些障碍物付出百倍代价!
“阿鸢,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为了那个贱人赶我走,作梦!”
云麾将府庭院,一钩弯月亮堂堂的照在满头大汗的传令官脸上。
斗大的汗珠爬满了那人额头。
“大将军,救救卑职的性命啊!”
金图对着薄薄窗纸后的剪影,大声哭嚎。
“金大人,你快起来!”夏钦文连拖带拽,“金大人,你不要一直赖在将军房门口哭喊。”
“我也没办法啊!”金图冲夏钦文吼道:“殿下说了,这回我要再请不来将军,就要把我的头给砍了。”
夏钦文见金图汗珠、泪水、鼻涕糊了一脸,也只叹了口气,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将军说他不在府中,金大人还是请回吧。”
金图望向窗纸后悠哉饮茶的剪影,又大哭起来。
“大将军!求您了!殿下已气得脸色惨白,要拆了长乐殿,您再不应召入宫,殿下当真要杀人了。”
金图从酉时起,来回往返于东宫,将军府,足足五回。从黄昏一直奔波至明月皎皎,忙碌辛劳,除了满头汗水,一无所获。
每回无功而返,面对殿下时,殿下的脸色状况就差上几分,人也变得异常暴躁蛮横,一副恨不得要手撕了金图的模样,而将军从金图第一次来请时,就吩咐下人谎称他不在府中,可金图心里清楚得很,一直坐于窗后饮茶的那个剪影定是将军无疑。
最后一次回东宫赴命时,金图虽万分不愿得罪将军,可实在忍不住将实情告诉殿下。
“殿下,将军一直在屋中不出来,却回回都让仆从谎称不在,卑职实在无能为力啊”
金图原以为将实情吐露出来,自个儿就可免受殿下责罚,谁料……
”那你就把李翊炀从屋里揪出来抓到本宫面前!”阿鸢气喘吁吁,脸色不比金图好到哪里。
金图整个人都呆了,殿下让他做的事堪比让他去捕捉什么上古神兽。
金图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大将军位高权重,抓捕至少得有个具体罪名,何况卑职位低,怎可闯入大将军屋舍?”
“少说屁话!本宫授意你去的!谁敢多说半句!”阿鸢额角颗颗汗珠滚落。
“卑职不谙武学,东宫唯一可能钳制住大将军的人,是陈大人呐!”金图情急之下脑子转得极快,竞是想到让陈琛接手这棘手之事。
“陈琛……陈琛……”阿鸢这时想起陈琛来,心中满是悔意。”陈琛一定会因为我一句话就赶回来的,可是西蜀至邺方,快马加鞭也要三个时辰,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阿鸢喃喃自语。
金图心道:“殿下等不及,干脆移驾将府算了。”可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口,除非他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本宫现在就要李翊炀出现在本宫面前,你……跪在那里做什么?给我去抓他来!”阿鸢完全失去理智狂怒。
金图浑身颤抖如筛,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
“卑职……卑职实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阿鸢面色惨白如纸,颤抖得甚至比金图还厉害几分,她一手抓住身侧香炉,对准金图脑门,用尽全力掷去,做不到就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卑职这就去!”
金图抱着头,仓惶闪躲,逃出长乐殿。
“现在唯有陈大人能救我,必须快马赶至西蜀。”
若非已是穷途末路,金图也不会想到五百里之外的陈琛。
背后一句吼声,直击而上。
“从速!从速!限你半炷香时间!”阿鸢吼出最后一句话,再也撑不住,倒在一堆废墟中独自承受游走全身的巨痛。
这一句话扼杀了金图渺茫的希望,强大的求生欲摧使倒霉蛋金图,屁滚尿流逃出东宫,又连滚带爬冲进将军府,生生赖在翊炀房门口哭嚎。
“大将军!要出人命啦!将军再不随卑职入宫,卑职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呀!”
“哇——哇——哇”
“大将军!救命啊!卑职上有老、下有小,求大将军发发善心!哇哇哇……”
足足半个时辰,无论金图道尽古往今来所有好话,还是惨嚎哭求,窗纸后的那道剪影始终淡然品茗,不为所动。
李翊炀悠悠转动手中青玉茶盏。
“阿鸢,你快撑不下去了吧,根本不必听金图言诉,翊炀似乎能看见长乐殿已然砸成一片废墟,阿鸢痛苦忍受药瘾的模样。
“宝贝!很痛吧!你终于有机会品尝到我心里的滋味了。我也不想你痛苦,可是这是必要的。你必须在疼痛中悔恨忏悔,才会记得这个教训,以后就不会再做错事,至于那个让我们产生隔阂的女人……”
翊炀手持的青玉茶盏,倏然间,多出数条裂痕。
金图瘫坐在院中,已是声嘶力竭,可房中竟是一片死寂,除了那微微摇曳的昏黄烛光,将那个身影投在窗纸上,竟是寻不到一点生命气息,金图甚至一度怀疑,那个剪影只是鬼魂的幻术。
已至亥时,夜风吹得金图脸上的皮肤泛起一阵寒意。
“管他娘的是人是鬼!再耽搁下去,老子就要变成鬼了!”
金图忽地弹跳起来,重重推开拽住他的夏钦文,直向前冲去。
“大将军!金图得罪了!”
夏钦文骇然,“谁借给这传令官的胆子,擅闯将军屋舍,活腻了?”
刷——
房门开了条缝隙,金图尚未来得及喜上眉梢,只觉一阵劲风扑面,从缝隙中急速飞出一物,尚未来得及辨清来物,只听得门扉重重阖上。
啊——
一声惨嚎响彻夜空,闻者不禁心惊。
金图抱着膝盖趴伏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再抬眼看时,那道剪影仍像先前一样淡然品茗,仿佛他只是一个看客,外界一切变故与他毫无关系。
“啊疼啊,疼死啦”
夏钦文哑然失色,忙上前查看金图伤情。
金图疼得哭爹喊娘,哇哇大叫。
“还好!还好!伤得不重。”夏钦文仔细检查了金图的膝盖。
“什么?不重?都凹进去了!”金图嘶声吼道。
果真,金图的髌骨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凹陷,夏钦文环顾四下,寻找凶器。
一枚黑色棋子,静静躺在金图脚边。
“哇哇……啊……腿动不了,疼死啦……哇哇……我腿断了,残废了,哇……”
金图一个人抵得上一百只放声大叫的鸭子。
“哇哇……唔”
夏钦文一把捂住金图的嘴,给了他一个凶厉的眼神,又示意他看地下的那枚棋子。
金图立时会意,不免心头一惊。
“若是我再这么叫下去,再飞出来的不一定是棋子了,也不一定只是击在膝盖上了……”
金图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时间,夜风袭袭,静谧无声。
李翊炀扬眉凝视天边,一勾新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
“差不多了,是时候了。”翊炀暗忖。
门外金图正是两眼发直,一筹莫展,忽听屋舍响起阴沉的声音。
“回去禀告太子殿下,李翊炀一个时辰后必去长乐殿向殿下请罪。”
金图听见大将军的回应,乐不可支,简直要高兴的跳起来,总算能回去交差了,保住一条小命。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
不等夏钦文上前搀扶,金图竟一个咕噜爬起来,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出了云麾将府,将一脸讶异的夏钦文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