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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归雁(1/1)

第二十三章 归雁

沈澜槐跟沈溟岄从头到尾细细解释了一下关于奚洛的事情,沈溟岄听故事一样非常容易就接纳了大哥哥的死讯。

关于奚洛的死沈溟岄没什么感觉,或许是相识的时候年纪小陪伴少,细细想来不过就是个年幼时比较依赖的大哥哥,跟宫里宫外这些陪伴自己保护自己亲昵长大的年纪相仿的哥哥们相比起来,着实逊色得多。

让沈溟岄为难的是,自己并不太能共情沈澜槐被歉疚困扰着不能原谅自己这个事情。沈溟岄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胸口的这块廉价的竹雕白玉牌子无人认领了,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

沈溟岄小心翼翼地开始想念爹爹沈澜桉。沈溟岄唯爹爹一直记挂的把玉还回去这件心事是遗憾,无奈自己不能帮他了了。

沈溟岄不是很明白父母跟奚洛大哥哥之间的牵绊和纠葛,只知道沈澜槐需要振作,于是灵机一动牵着娘亲的手去月牙泉放花灯,心想多少解一解她心中的郁结。

“阿娘!我们一起给奚洛大哥哥祈福,祝愿他下一世再降生被神明偏爱!”,沈溟岄挑了一盏山茶样的花托轻柔放在沈澜槐手里点燃了灯芯,“西域大漠气候恶劣,导致这里尤其严重缺水资源,而这一方月牙状河池千百年润泽不逝实乃神迹,而且有湛蓝色蝴蝶汲水而生,每每夜临显迹流连蹁跹不绝。传说是神明派了这些无邪又无用的小灵兽来挑选世人的愿望选择性实现,我们多为奚洛大哥哥放些灯!!”。

沈澜槐捧着手心里的暖色灯盏,感受着它在大漠冷气腐蚀的夜色里散发的微弱暖意,笑意盈盈应了声好。

沈溟岄又做好了一盏祈愿灯,跟沈澜槐一起把它们放在月牙泉里轻轻往河池中心推了推。祈愿灯盏划着涟漪随波逐流融入众灯愿景,沈溟岄和沈澜槐双手合十阖眼默念虔诚祈愿。

来祈愿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人群把喧嚣的人间烟火气烘托地异常抚慰人心。橘焰星火灿然的月牙泉蓝蝶萦绕嬉戏,沈澜槐和沈溟岄并排坐在河池边上赏着人间盛景。

沈溟岄把自小一直戴在脖间的奚洛的遗物取下来给沈澜槐戴上,“这块竹牌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大哥哥,想来还算得上是大哥哥默默保护了我好久的凭证呢!以后就拜托这个小东西也能保佑阿娘平安顺遂~”,沈溟岄说完就侧身枕进了沈澜槐的肩窝里小憩,贪婪地吸吮着独属于她的母爱气息。

在沈溟岄的安抚里沈澜槐没有治愈不了的心伤。沈澜槐扶着沈溟岄铺了一背的小卷毛,内心燃起比她自己绿宝石双眸里的,跳跃的橘焰还要调皮的炙热。

相聚是短暂的,分别却常驻。待到镇妖塔下金蚕出蛊毒解就可以反过来了,沈澜槐坚定着这样的信念把戚戚然的哀伤都藏藏好,然后笑意阑珊地出席晚宴陪女儿吃最后一顿晚餐。

最后的晚餐。

宴后送客献舞一曲。

沈溟岄的舞比她的脸还要倾城倾国,沈澜槐想起沈沐言曾说过的“岄儿的舞我能看一辈子”这句话。如梦似幻的沈澜槐好像真的从女儿的舞姿里窥见了自己的母亲——东方青岚。

这是沈溟岄从小学的第一支舞,刚学会的时候献宝一样要在爷爷面前自信露一手。

四岁的沈溟岄舞步精妙起影转合翩然化燕,沈沐言死去的回忆开始疯狂攻击他......

沈沐言记得这支舞,准确的说是沈橼记得。当年在北荒雪域金乌国度通天白塔东方青岚也跳过,幼小的沈溟岄跟记忆中的少女青岚身影在沈沐言眼眶里重叠着,一舞倾城一念倾国。

沈沐言被回忆杀死,沈橼重生一刻。

而今十四岁的沈溟岄再跳这支舞,沈沐言自己已然变成了回忆,以一小瓶骨灰的形态存在着。

沈澜槐不善舞,在音律的超高造诣上也没能起到懂舞的辅助作用。但是沈澜槐却意外真切地感受的到沈溟岄的这支舞所串联起来的血脉亲情,是如何来势猛烈汹涌又如何叫人难以自持。

沈溟岄在外貌上跟东方青岚长得一模一样,除却白发绿眸的外在特征,可以归结为完美的复制粘贴。如果再融合一下沈澜槐的身高,沈溟岄就是东方青岚本人。

神明还了一个东方青岚给东方既白,对于这个不会凝望深渊从而堕入九幽的至亲,东方既白应该是不满意的,不然他为何至今仍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是说东方既白要的不是沈溟岄加沈澜槐等于东方青岚,他要的不是拼凑出的影子,而是原原本本的妹妹。

神明的努力看来是白白浪费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沈溟岄的舞让顾北辰恍惚中回顾起好几个模糊转清晰的梦境碎片:白衣少女——快长至膝窝的乌黑长发——漆深如墨的伞回转——一支翩跹如蝶的舞——伞起簪落——摄人心魄的琥珀色的双眸......

顾北辰用力晃了晃头清醒神智,定睛再看对上了沈溟岄一金一绿的精美异瞳。

顾北辰心底暗自好笑自己竟会醉山茶花香,这明明是深棕色卷发长至脚踝的黑衣少女,手里一把千机白伞流转,身姿婀娜如燕,伞起露面簪不滑。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覆夜,两个少女重叠成一个模糊非常的梦境碎片。

凌澜庭心境中最最最隐秘的那个温暖潮湿的小角落里,似乎有一棵小种子正在破土发芽,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也跟着动了动。凌澜庭心境里的桃花树被沈溟岄的衣带和饰物带起一阵轻风,桃花雪纷纷凌澜庭好像又看见了杨妃色衣裙的小姑娘......一舞剑器动四方。

凌澜庭看不清少女的面庞,却能清晰地看见她拿的是自己的青鸾神剑。少女在桃花雪里练剑,青鸾神鸟绕她周身翩然。

凌澜庭也醉山茶花香了。

舞毕收宴,沈溟岄收到了关澜越的厚礼,迟到了十多年的满月礼分量可不轻——一只长着翅膀的雪白狮子灵兽,已经被关澜越驯化好了的。

本来一脸不情不愿的雪白小狮子抖抖翅膀钻出了关澜越的乾坤袖,在看到沈溟岄的那一刻愣了个神竟主动投怀送抱亲昵起来,让关澜越好不吃惊!

沈溟岄有了自己的小灵宠开心得不得了,接在怀里蹭脸蹭得起劲简直爱死了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岄岄是你吗?!!”,雪狮子用神识说了人话,少年音织成的焦急问询让在场所有人好不吃惊!

“你会说话?!!!”

“它会说话?!!!”

异口同声的询问。沈溟岄双手托举着雪狮子的腋下举高高在脸前惊喜,除去悠然喝茶的凌澜庭见怪不怪,众人直冲着关澜越惊讶不已。

“上古灵兽,在灵兽山意外捡到的。”,关澜越贯有的标志性的温和笑容里全是欧皇的得意。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诶!”,沈溟岄两眼放光喜形于色,“你的名字呢?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苍雪。”,雪狮子的小耳朵和小翅膀都耷拉下来情感上很是失落,它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这不是它的岄岄。

换关澜越惊讶了,雪狮子从来没告诉过自己它的名字,本来是等着沈溟岄给它起一个喜欢的来着。看来小家伙还挺信任自家小宝贝呢,果然是为岄儿量身定制的伴兽,关澜越想着心里的欢喜放大了一倍。

沈溟岄吧唧一大口就给了苍雪厚厚的小绒毛覆盖着的额心一个响啵啵的吧唧啵。陷在回忆里的苍雪被这个吻唤醒,眉心的褶皱也被抚平了。苍雪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个少女也是它的岄岄,就算是半个岄岄吧......

半个岄岄也是岄岄,苍雪如是想。

第二天沈溟岄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送行,叮嘱沈澜槐照顾好自己不然她会担心,还威胁沈澜槐说自己一担心就蛊毒痛痛,特别强调要沈澜槐好好的。

关澜越和凌澜庭别提多心疼自家小宝贝欲盖拟彰的隐情别绪了,但也只能默默看着不做声不打扰,假装迟钝没察觉。

沈澜槐最后抱了抱心肝宝贝儿亲了亲她的小额头,忍着心如刀绞的痛苦割裂感情用事的神经把情绪抽离出来,放开沈溟岄的小身体决绝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四匹并排而行的马儿刚开启一骑绝尘的赶路模式,沈溟岄再也忍不住决堤的眼泪奔涌而落。动作比意识要快,沈溟岄哭喊着唤“阿娘!!!”奔向沈澜槐离开的背影。

千鹤和桑延反应过来准备追过去安抚被澹台镜拦了下来,三个人远远地看着沈溟岄令人心疼的单薄背影喉间阻塞。

确实澹台镜是对的,旁观就好不要做打扰,在妹妹身后建一个港湾即可。

沈澜槐忍着回头看一眼背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的冲动,握紧缰绳起手扬鞭赶着身下的马儿加速逃离这股窒息。

“阿娘不要离开我......呜呜......阿娘求求你别留我一个人......呜呜呜呜呜......阿娘我好害怕......呜!!!”,沈溟岄哭得急追得更急,狠狠摔了一跤。

越着急越爬不起来,身体各个关节处传来锥心的疼也更加粗暴地撕裂了沈溟岄的泪腺,她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这一刻哭得快要死掉了。

沈澜槐再也忍不住了,手里的缰绳回转了方向驾驭马儿向沈溟岄所在的方向掉头。

离得近了些沈澜槐忙不失攀下马背,紧跑了几步过来跪在地上把沈溟岄捞起护在怀里抱着,肩身的颤抖从微到震。

顾北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关澜越和凌澜庭两个长辈,只见他们俩就只是叫停了马儿在原地耐心等待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艰难分别。

沈溟岄压住心底的那份不安暗暗在心中努力跟自己强调,这次分别跟以前不会有什么不同。不曾料别后经年,这世间再没有了沈澜槐。

沈溟岄抱着怀里的郁离扇,把脸埋在澹台镜的肩窝里哭腔肆意。

走过边关入了中原的地界,沈澜槐戴上轻纱遮起面容,大家信马由缰边散心边赶路。

“她那么聪明,她早就猜到她爹爹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她聪明的从未跟任何人提过,还不是懂事使然怕我记挂。”,沈澜槐把绿宝石眼眸从凌澜庭脸上移开转回头去的时候,一滴泪无意划过他的眼尾砸在面纱上。

奚洛在魔尊行宫若水大殿王位上悠悠转醒,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心境里跟恶魔之眼拉扯落败然后不小心昏睡过去。最近在梦境里的挣扎越来越痛苦,奚洛觉得呼吸都变难受了。

不夜侯倚在北疆自己的宫殿门框上等雪飘然。落雪没有如期而来倒是意外迎来了奚洛款步而至。

不夜侯对奚洛这个“不速之客”有点意外,呵着冰天雪地里的冷气打趣他道,“酒香传的这么远吗?隔着魔界一整个北疆和半个中野把你引诱来了?”。

“碰巧了不是。”,奚洛倚在不夜侯的宫殿的另一边门框上,跟他相视而笑。

不夜侯讲究的很的冰宫内煮着酒香味盈室,满是诱惑的气息。

“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懂你,你又不是不能自己给自己下场雪,到底在空期盼个什么劲?”,落好了座后奚洛喝着不夜侯的酒,还一点客气不讲。

“我就是很想弄清自己为何这般祈雪又盼晴,我说不上,反正就是很迷惑。”。不夜侯也不恼,跟奚洛推杯换盏的很是惬意。

“给你闲的。”,奚洛失笑,“给你找点事干?”。

“看出来你是闲的发慌来找麻烦的了。”,不夜侯没好气道。

不夜侯就知道奚洛这货带着缘故扰他清净,摆明是来搞事情的。

奚洛跟不夜侯又沉默着喝了会儿酒,隔了好久冷不丁又冒了句话,让手肘撑在桌案托头醉憩的不夜侯有意无意清醒了一秒钟。就一秒。

奚洛说,下雪让人心情很好,他也喜欢得紧。

奚洛回修真界的第一件事是去炼灵邰闹了个翻天覆地,属于是闯入并洗劫了一番。不过进去捣乱一圈可满足不了奚洛的胃口,他霸占了这块宝地。这很魔尊。

奚洛把玩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冰凰符纸心情大好,这玩意儿跟火凤符纸刚好凑了一对儿,想分出一个送一个给小家伙当礼物,不知道她喜欢火的还是冰的。

想到沈澜桉的女儿,奚洛觉得自己对沈澜桉的恨意可以从轻发落。

不夜侯这边在万象神宗玩得也挺起劲的,除了鬼哭狼嚎的有点吵其他倒也还好,另外就是完全找不到禁地和四守护的蛛丝马迹败坏了一点他的好心情。

照殿红在山头上抱起双臂远观花杀宫里情花深种的那片谷地,漫山遍野的红晕得她眼瞳中的红莲都乏了,有合瓣入梦的懒洋洋像一尾小鱼游走在她的眼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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