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去（1/1）

“离开这里，回家，回到你爹娘身边，你的契约我会想办法替你解了，这里不适合你。”

“那你自己呢？”

说十三不适合自己，那他自己呢，明明修为高深，明明年轻可大有作为，却被困在这四方天地，助纣为虐，生不如死。

“我早已经习惯。”相繇淡淡地说，十三听到了语气里暗含地悲伤。

没有人会习惯被压迫，没有人会习惯被限制。

“那你准备怎么救我出去，去求朱厌吗？还是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拼着性命将我送出去。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再被抓进来？你有几条命可以抵呢。”

相繇震惊地看着她，像是想不到十三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

几年前，他确实出去过一次，因为送一个朋友出去，那个人跪在他脚边求他，求他想办法将他带出去。

相繇从来都是一个人，从还是一只蛋的时候就被人下了咒语，后来长成人的模样却浑身带着剧毒，从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他，大家都骂他是怪物。

起初，他还反驳，渐渐地，他麻木了。

好不容易艰难长大，那个契约的主人找到他，将他带到这奴隶死斗场，没有把他当成怪物。

“开始的时候，我很欢喜，终于有人能把我当个人，愿意接近我，不怕我身上的毒，不嫌弃我是个怪物。他告诉我，打败那些人，我就可以有饭吃，有好衣服穿。人人都喜欢衣着亮丽的人，从前我的衣服总是肮脏破旧。我以为是那就是人家不愿意接近我的原因，于是我拼命杀人，每次和人决斗都会杀死对方。手法越是残忍，他们笑得越大声。”

“但是后来，我又发现，他们确实会接近我，但那个眼神更加复杂，不光是嫌弃，还有鄙夷。”

“慢慢地，我从私下讨论我的人嘴里，知道了这一切。虽然我还是会去跟人家决斗，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我的修为越来越高，打败他们也越来越容易，我也懒得去耍花枪，常常一击毙命。”

“终于，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哈哈哈哈哈，他们开始怕我了，被他们怕的感觉不赖。”

“不过没多久，我的修为就被限制，好像有什么东西锁住了我的灵根，让我的修为没法子发挥出来。原来那就是契约，在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人签订了这契约，为了控制我，他们竟然考虑得这么长远。”

相繇慢慢说着，十三知道其中一些事，却不知道这么多，她的心开始一揪一揪地疼。

这就是他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这就是他这么强大却不得不待在这牢笼中的原因。

这个牢笼恐怕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那人十分胆小，那次竟然扑倒在我脚下求我救他，他还叫我相柳大人。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叫我，但我没有问他，我怕问清楚之后他告诉我他认错了人。”

相繇一直说着，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看向窗外，向在看过去的一切。

语气平淡，像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十三心里惊涛骇浪。

相繇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也无处打听，好不容易得知一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却又想问又不敢问。

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怕得到一些不好的答案。

他继续说着：“他求了我很久，说了很多好话，很多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一句我还记得，说我曾经帮助过他们许多，说他们都不相信九命相柳已经死了，原来还活着，相柳大人还没有死。”

“我知道我不是相柳，但也觉得这大概是跟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便将他送了出去。契约对我的限制，时强时弱，我只要挑对时期，便可以轻而易举送他出去。”

“只要每隔几年，我为你压制一次即可。朱厌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并不会因为丢失了一个小奴隶就大费周章寻找，你只要好好躲起来就好。”

所以，他就是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出去给他压制契约的反噬，不惜耗费自己修为。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很虚弱。”

他没有隐瞒，点点头说：“那次我帮他压制完契约后，准备回来，却不小心被人发现。”

“所以，你想用同样的方式把我送出去？”

“这里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如此，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十三打断他，生气地说：“是，把我送出去，躲起来。而你自己就在这个暗无天日地牢笼里过一辈子吗？”

“这也并不是牢笼，只要我愿意，可以出去。也不是暗无天日，你知道的，我的院子里，有阳光。”

相繇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但不关他再怎么伪装，十三都能感受得到，他内心很荒凉，正是因为常年看不到阳光才这般不在意。

怕自己见多了阳光，突然再失去，那便会痛苦至极。反而不敢去接触阳光，就像他的身世，他应该到最后也没有问出口过。

越在意，就越不敢去触碰。

十三觉得自己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却没想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每个都让她很震撼。

她从前一直好奇相繇的过去，以为他定然也跟自己一般是被骗进来，但没想到，他比自己惨多了。

“那些人，你自己一个人长大，肯定很辛苦吧。”

相繇笑了起来，说：“怎么，想同情我？”

十三摇摇头，“只是想知道而已。”

“你如今可觉得自己其实处境不错了？那些人是无辜，但也不完全无辜，至少他们为了活，也是手染鲜血。你觉得自己无辜吗？”相繇定定地看着她问。

十三哽住，她无辜吗？

她不无辜，她是因为幻化成客人地模样想免费住店才被人卖到这里的，但她也算无辜，要不是那家黑店，她也不会这般，最多被人发现，卖苦力抵债。

这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相繇又笑了，他今晚笑的次数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