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眼（1/1）

薛礼莫名其妙认了个老师，但要学习死者的语言，还需把关上的阴阳眼再打开才行。这工作是唐浅来负责。他们并没有在关山家里借住，蹭了顿晚饭后就回了薛礼家。对比起关山的条件，薛礼这边就寒酸多了，很标准的单身公寓配置，空间不大，而且略显凌乱。

“这眼睛真的还能开？”薛礼有些忐忑地揉着自己的眼皮，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天生阴阳眼的难得之处，当时自己做主关了，差点没被老头子打死。

后来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成功，这事都快成薛家老两代人的心病了。

唐浅随口说道：“当然可以，就是过程你要忍着点。”

薛礼：？

在薛礼茫然的眼神中，唐浅坏笑着，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到身前，薛礼一下子看清了唐浅拿着的东西，瞪大了眼睛。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质问，唐浅已经麻利地用手里的麻绳给薛礼捆了个结实。双手，双脚，大腿小腿，就差给他嘴巴上贴胶带了。

“你想干什么！”薛礼惊恐地挣扎着。

唐浅无语地看着他，道：“不这样做，你一会儿发疯了谁知道会跑去哪里。”

发，发疯？薛礼愣了愣，突然对这开眼的过程更加害怕了。

唐浅看出了他的疑惑，耸耸肩，道：“谁让你自己作，你要知道，天生阴阳眼的稀有度仅次于天生灵媒。你知道天生灵媒的条件是什么吗？”

薛礼自然不知，圈内虽然一直有灵媒的说法，但这个名称多来自于民间故事，甚至更多流传在大陆外，对灵媒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了解。唐浅随即解释道：“天生灵媒的条件太过苛刻。死者和活人的语言系统并不一致，只有死者，才能理解死者的语言。换句话说，灵媒，就是成为过死者的活人，也就是活着的死胎。”

在母亲体内的胎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出生之前就失去了生命。可是在死亡的时刻，初生的意志跨越了生死的界限，从死者之地回归了人间，作为死胎却顺利生产下来，并且在接触到人间的时候产生了新的生命体征。

“阴阳眼虽然不会那么苛刻，但也必然会与死者有接触。活人要开启阴阳眼的条件很简单，换句话说，就是进入阴间。”唐浅缓缓开口，“放在近代以前，这事倒也算不上难。那时候阴阳两界的距离还不远，可如今两界的联系近乎断裂，活人很难进入阴间，天生的阴阳眼也就越发少了。”

听了他的解释，薛礼都忘了自己的处境，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去过阴间？”

唐浅一笑，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我即将要把你引入阴间这件事。这一趟很危险，可你必须完成。两界联系近乎断裂，如果你出了事情留在阴间，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薛礼脸色剧变，忙问：“那为什么非要给我开眼？为什么我一定要学死者的语言？”

唐浅沉默了半晌，难得在两人独处时收起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与薛礼对视着，认真地说道：“阿礼，你是定数，也是变数。”

薛礼猛然想起那天分别时，钟泽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薛礼。大乱将至，跟着唐浅，快点成长起来吧。”

大乱，灵异，定数，变数……薛礼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又有些缥缈。刚才的唐浅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可是，又莫名其妙有种安心的感觉。唐浅和那时的钟泽一样，在他身上压了不小的筹码。

“行，我去。”薛礼咬牙，最终做出了决定。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唐浅咧嘴一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驭灵手套，说话间就按住了薛礼两边地太阳穴。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回应，不要挣扎，你只需要看着阴间，仅此而已。”

唐浅最后的话传过来，薛礼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但他依旧想说——

RNM，搞偷袭！

但意识几近混沌，一度丧失了思考能力，薛礼只觉得自己在快速下坠，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觉得猛然一震，眼前的场景再度开朗起来——

这里，就是阴间？薛礼有一瞬失神，眼前的场景与人世天差地别。他处在一片荒野之上，上方是纯粹的黑暗，没有任何光源，奇怪的是，在这种地方，他确实能看清楚道路。薛礼正思索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自发动了起来，不，他不是在行走，是飘了起来！

薛礼下意识要惊呼一声，却突然想起唐浅的提醒，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见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拔高，最后确确实实飞离了地面，然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一样，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里除了诡异，荒芜，死寂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特点，但这里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周围的风景没有任何变化。薛礼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他没有见到任何死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身处阴间，他决计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良久，眼前的景象终于出现了变化，他的面前出现了类似古代城墙式的建筑，待他想仔细去瞧瞧时，身体却再次拔高了不少，而且速度也加快了。自己似乎是要快速掠过这疑似城池的地方，也就是在飞越城墙的瞬间，薛礼感受到了——

有无数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低头望去，脸色一下子变了，死者，是真正的死者！城内城外，数不清的死者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他们与秦朔完全不同，更趋向于青鸟雕像召唤出的那种已经“失去神智”的死者。无数的死者挤在一起，垒起了一座座山一样的形状，这些死者似乎在说什么，他们举起手来，指着飞掠而过的薛礼。

但有一点很明确，薛礼只觉得后背发寒，他从那些死者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怨念和恨意。

并非死者对生者的怨恨，而是……对他，对他这个存在的厌恶和憎恨。

但薛礼来不及多想，飞掠的速度再次加快，这一次好像在躲避什么。这开眼也太夸张了吧？他的耳边终于有了声音，是一阵阵呼啸，感觉耳膜都要震破了——

“薛礼……”

薛礼一个激灵，在耳边的呼啸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叫自己的名字。

“薛礼……”

又来了！薛礼咬咬牙，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不能回应，不要去看。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而那诡异的呼唤声由远及近，耳边的呼啸声一直在，可是……

一股冰冷的气息，忽然吹落在他的耳边，随后是一阵怪笑。薛礼身体下意识抖了抖，他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呼唤声由近及远，似乎是见这个活人不上套，终于放弃了。薛礼松了口气，刚平复了一下心情，身体陡然一僵。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只煞白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旋即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无数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手狠狠地抓在他身上，连前行的趋势也被硬生生阻挡住了——

“不要挣扎！”

唐浅的提醒又蓦然出现在心底，薛礼咬牙，好歹这些死者没有露面，他也就任凭他们抓着，没有任何动作。这样诡异的局面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只手放弃了，松开了，而随之，第二只，第三只……终于全部的手都缩了回去。

薛礼松了口气，抬头一看，愣住了，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眼前是一座宫殿的遗迹。看得出来，这里曾经屹立着一座华美绝伦的殿堂，只是不知道何人所居，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自己前进。薛礼犹豫了一下，这会儿，他终于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了，便迈步走进了宫殿的正门内。

内里空间巨大，地上散落着无数破碎的桌椅书籍，还有奇怪的液体，空中有一股恶臭味。在进入的一刹那，薛礼只觉得脑海里一阵翻腾，似乎有什么记忆涌现出来，可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试着去回忆，然而这是徒劳。那些闪回的记忆片段，也是在脑海里飞掠而过，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薛礼晃了晃脑袋，看向殿内，身体却猛然一僵。

在他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出现了一个男人。这男人也是死者，只是他身着华服，面部一团黑雾笼罩，看不清长相。这男人看上去地位不低，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可他左手处空空如也。

废弃的宫殿，没有左手的死者，薛礼心底一寒，莫非这死者的左手，是在纷争中被斩落的？

但对方显然没有给薛礼再多时间思考的意思，右手抬起，对着薛礼虚空一抓。薛礼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吸过去——

“你来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礼有些仓皇，却见这男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右手食指轻轻摁住他的眉心，薛礼只觉得一道诡异的能量流入了自己的体内——

“我靠，这厮果然发疯了！”

现实世界，唐浅看着在床上剧烈挣扎的薛礼，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脸。他哪知道，手脚都被绑住，薛礼还能给他的下巴来上一记火箭头槌。

“看起来是到目的地了。算了，这一记头槌没5053块好不了的……”唐浅碎碎念着，在纸上写了点东西。接着戴着驭灵手套的右手抬起，食指也点在了薛礼的眉心之处。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

阴间，阳间，以薛礼这个特殊的存在，唐浅和那名死者，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