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幻境·最初的恶魔(1/1)
“他在同化。”
关山放下了手头的望远镜,此时他和薛礼正站在邱家不远的一栋居民楼里,靠望远镜观察里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他接触恶魔的时间太早了。”薛礼也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语气不咸不淡的。
“我以为你会救他们。”关山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薛礼,“这双眼睛对你意志的影响,已经有这么大了吗?”
薛礼语塞,老半天才摇摇头。并不是眼睛,而是本心,邱水希望自己能“拯救”,但那是一种不合理的执念。即使自己不是唐浅,在看惯了一些事情后,也觉得迁就这样的愿望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如说,他的选择也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屋内,徐凤已经越来越不安了。晚饭后她拽了邱永强进房间,紧张地说道:“不对劲啊,我们大儿子碰到脏东西了。我看到有东西跟上来了,那个脏东西请不走。”
邱永强闻言也是神情严肃,拧着眉头说道:“怎么办?请娘娘来看看?小风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他……”徐凤神色很不自在,“他赚了十万,不对,二十几万。他舅说我们儿子很会谈生意,你看那对么?他口条什么时候那么好了?肯定是有什么脏东西跟着他回来了啊!而且他都不听我话了,我那个老实的小风没了啊,没了啊……”
说到后面,徐凤竟然低声啜泣起来:“你说我们怎么那么命苦。阿水还没法独立,小风又出了这种事,我一想到他不听我话的样子就心痛,是我养的他啊,他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了,他为什么会招惹这种东西啊。”
在她看来,邱风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听话的事情,才会受到菩萨的惩罚。
邱永强拍了拍徐凤的肩膀,道:“我去看看,你先和娘娘联系一下,问他有没有时间来一趟。”
说完他就大踏步走出去,看似沉稳,实际上心情却很沉重,甚至有些心慌。来到邱风房门前,邱永强壮了壮胆,还是打开了房门。邱风此刻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满屏幕都是一些邱永强看不懂的东西,什么仓储,物流的。邱永强心沉了下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舅舅家的家具,可以打通海外销售渠道。”邱风头也没回,淡淡地说道,“我在试着建立国外购物网站的平台,现在几乎没什么人入场,平台的管控也很不严格,赚个百八十万和喝水一样。”
邱永强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百八十万和喝水一样?不对劲,他,他果然不是邱风,不是自己的大儿子。
自己的大儿子,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是……应该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是个,是个……
是个“废物”才对啊。
从来没有给予期待,从来没有给予慈爱,邱风的人生,只是为了造就邱水的一颗棋子罢了,他只要能跟在邱水后面捡食吃就够了。
虽然不是七八十年代了,但对邱家和一大圈亲戚来说,一家人砸锅卖铁能供出一个名牌大学生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能荫庇家族的大好事。
他们是小人物,他们在小城市,没有好的教育资源,没有好的家庭条件,能做的,就是拼尽一切把东西都塞给小儿子,让他不输给其他人,让他成为全家的骄傲。这是小人物的悲哀,为了往上爬,有时候不得不作出一些“必要”的牺牲,而这牺牲可以是物质,也可以是某人的人生。
“怎么了,爸,有什么问题吗?”
邱风回过头来,微笑,没有任何异常。
邱永强几乎是逃难一样离开了邱风的房间,连房门都没有带上,太可怕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儿子的脸,比脏东西还要可怕。他骇怕极了,也走到观音像前,上了炷香,跪下来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一些话,才觉得心安一些。
他不敢再看邱风,起身后,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看看小儿子的情况。以往这会儿,他们是不会打扰邱水学习的。但这一次他推开门,在桌前的邱水一下子慌乱起来,好像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底下。邱永强看得分明,大声问道:“你在藏什么?”
“没藏啊。”邱水说着,双手放在桌面上,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邱永强几步走过去,却见邱水底下的正是一套奥数卷子,只是没写多少。他觉得不对劲,一下子拍开了邱水的手,把底下的那本书掏了出来。
是茅盾的《子夜》。
邱永强打开了翻了翻,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这是闲书,不是考试要考的内容,更不是数理化。他震怒起来,抬手一耳光抽在邱水的脸上,怒骂道:“你什么意思?我们供你读书,你在看这种东西!?”
他一下子把这本《子夜》拍在了桌子上,觉得不解气,又拿起来撕了个粉碎。
邱水有些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的巴掌印清晰可辨,眼泪也因为疼痛不自觉地涌出来。他被打蒙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外头的徐凤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狼藉的一片。了解了是什么事情后,徐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出去拿起了晾衣杆,就照着邱水的身上抽,骂道:“造孽啊,造孽啊,你们这些脏东西要缠着我们儿子到什么时候啊!”
“妈,不要打了,痛,妈,好痛……”
徐凤的手再度举起,却有一个人站在背后,一把拉住了他。徐凤下意识偏过头去,一张面无表情地脸出现在眼前,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邱风什么话也没说,他一出现,徐凤和邱永强都不敢作声了。邱风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弟弟,浑身已经被抽得不像样了,不由捏了捏拳头,蹲下来,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如果,如果当时。如果当时的“我”能挡在父母的身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邱风觉得自己头很痛,过去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而混乱,交织在一起。他面露痛苦之色,发出低低的吼声,徐凤和邱永强被这种表现吓到了,这分明是被什么东西跟着了啊!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怎么敢上前?
好在邱风的痛苦只持续了一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伸手将邱水从地上拉起来,塞给他一叠钞票,道:“出去随便逛逛,今天不学了,不学了。”
邱水一怔,都忘了身上的痛苦,他没有伸出手,只是仔细地看着邱风,半天才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哥。”邱风说。
“不,你不是他。”邱水忽然这样说了句,竟然不害怕,主动踮起脚,似乎想要通过眼睛看清邱风的本质。
邱风没有动作,一脸坦然,与邱水对视。只是一瞬间,邱水忽然低下头,轻轻说了句:“你也醒了吗。”
邱风没有听清这句话,只见邱水接过了他手中的钱,再不多说什么,走出去了。徐凤和邱永强竟不敢去拦,看到邱风转头,更是如临大敌,马上跑回自己房间上了锁。
邱风没有追出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碎屑,这一瞬间,他好像真正理解了当年邱水的心情。踌躇间,他轻叹一声,晃了晃依旧一团乱麻的脑子,想要俯身将还算完整的几块捡起来,刚一弯腰,就在床板里看到了一本藏着的书。
他带着点疑惑将书拿了出来,却是一本让人意外的书——宝树的《时间之墟》。邱风曾经拜读过,也对于“时间循环”这个概念很感兴趣,只是他从未买过这本书给邱水,那么,是邱水自己买的吗?怎么会?
等等……
邱风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这本书是2013年出版的,2013年的时候,邱水上初三,但是现在还没到2013年,这本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翻开了书,第一页却是邱水的字迹。
“这不像是《楚门的世界》,我好像陷入了一种类似时间循环的东西,我的记忆不在了,只是本能觉得这些事情我好像经历过。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在2028年的时候,我与伊芙博士谈论了此事,在她的帮助下,虽然没有确认,但我似乎接收到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洛侠,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这个名字很重要,心底有声音告诉我,这个人很重要。”
后面是很多个“正”字,一笔一画,写满了正页,分明没什么异常,却叫人不寒而栗。
邱风不安地翻到了后面,满页纸上,却只写了一个词——
“恶魔。”
邱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邱水,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在恶魔的诅咒里吗?他,他……
“恶魔的诅咒不会凭空产生,他一定有什么媒介,哥哥,媒介,是什么呢,最初的恶魔,又是谁?”
又是邱水的声音,不属于这里“邱水”的邱水!
邱风只觉得头疼欲裂,从一开始,就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最初的恶魔,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