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醒（1/1）

苏愫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漫天的耀眼白光，白光深处站着一个小小的，长得树人一般的男孩，男孩并不算太好看，五官顿顿的，鼻梁大且平；只有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的光，既清澈又真诚；他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女孩非常精致，小手小脚，皮肤玉雪般白皙，五官精雕细琢。

苏愫好像不能说话，她想开口问问男孩是谁？这是哪里？潜意识里她知道有人在替自己担心；但是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男孩倒是开口了，“她想杀你，也想自杀。”

苏愫静静地听，她觉得自己该满头疑问才对，却又觉得男孩说得理所当然。

“我替她向你道歉，她太冲动了；我救你，救你的孩子；你不要生气，保护她，可以不可以？”

男孩说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小小的蛋。

苏愫几乎是凭着意识要去抢，男孩不费什么力气就躲开了。

“你还没有答应我。”

苏愫没有犹豫，冲男孩点点头。

男孩便将那一颗蛋送到了苏愫的肚子上，蛋上面的壳薄薄的，透着光，苏愫好像能看到里面的结构；这不是这颗蛋正常的样子。

壳应该很厚，很坚固才对。苏愫心想。

然后那颗蛋就这样被男孩压进了苏愫的肚子。

就好像身体缺失的部分重新回来，苏愫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男孩就重新看向女孩，好像看着自己最大的宝藏一样；他轻轻将女孩抱起，凑到自己的脸旁，用自己那张并不好看的脸蹭了蹭女孩精致的小脸，然后一滴泪就这样滑下来，落在了女孩的嘴唇上。

苏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番场景，也跟着难过起来。

男孩轻声地跟女孩交代，“你不要任性，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死之前，自己去星核树底下埋着，死了以后或许就能看到我了。”

男孩说完，又蹭了蹭女孩细嫩的脸蛋；接着便依依不舍地将女孩递给了苏愫。

“记得你答应我的，你要保护她。”男孩郑重地看着苏愫开口。

苏愫呆呆地点头。

男孩复又看了女孩一眼，身体就在苏愫的注视下，化作满天星光，星光柔和且缓慢地围拢过来，苏愫抱着女孩被星光包围，巨树般高大的安全感笼罩着她；苏愫眼前好像晃过好多奇异陌生的场景。

那些是男孩和女孩一起生活的曾经。

一起依偎在星核树下，一同苏醒；一同流浪宇宙，她看到了女孩摔倒，男孩抱着面无表情的女孩轻声哄人；看到女孩狡黠的笑，男孩无奈的表情；看到女孩扯着男孩的头发骂他蠢；又看到女孩为生病的男孩大量偷药…

他们的相处那么地自然，那么地和谐，没有磨合没有倦怠；好像生来就知道彼此的性格，生来就互付信任。

可是平淡幸福的生活很快被打破；女孩一次偶遇了一名达莱人，还是一位拥有星球意识的星球主；星球主对女孩一见钟情，同样也是摒弃自尊死缠烂打，只求女孩垂青；可是那样一对匹配登对得仿佛榫卯一般的伴侣怎么可能会被他人的追求破坏。

得不到回应的星球主疯魔了，他先是差人佯装绑匪绑走了男孩，又充作英雄出现在没有男孩保护的女孩面前。

可女孩很聪明，并不相信星球主的说辞，达莱人便不再伪装，在女孩尖锐刺耳的反骂和愤怒中，捏碎了男孩的意识。

女孩登时就疯了，几乎是下定决心玉石俱焚；可一个矮矮小小除了外形和脑力的智树族女性怎么可能是拥有星球意识的星球主的对手；而且很快，她又发现自己怀孕……

可好不容易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重拾意志的女孩并没有平静太久；那个星球主又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害死了。

那个达莱人真的爱她吗？

那只不过是畸形到极致的占有欲吧。

毁掉她的生活，杀死她的爱人，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容不下；怎么还敢妄想着女孩会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苏愫还想再看，沉重的疲惫感却压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苏愫眼皮压下，意识也陷入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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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愫睁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康奈的侧脸。

这好像是苏愫第一次看到康奈这种状态，微带疲惫，眼下似乎都有些青黑，要知道达莱的身体素质可比地球人强得多，哪怕他们情绪状态不佳，也很少外显在身体状况上。

苏愫静静看了一会儿，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在看到自己手掌上长出的一根绿藤之后，却忍不住全身一僵。

苏愫一脸懵逼，僵硬地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僵硬地看着手上那条诡异自然又服服帖帖长在她身上的绿藤，满头的黑线。

顺着绿藤延伸的方向看，苏愫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双眼紧闭，眉目精致的女婴。

绿藤一端连接在她自己的手上，一端连接在女婴的胸口上。

“康奈！”苏愫本来不想叫醒康奈的，但是过于诡异的场景让她害怕了，声音甚至都有些发抖。

康奈的眼睛瞬间张开，动作也极其迅速，在听见苏愫的声音的那一刻就翻身罩在了苏愫的身上，感知了一下周围环境，才望向床上苏愫；“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怕吓坏了她。

苏愫哭丧着脸，把手举给他看，“这是啥啊？”

康奈翻身下来，伸手握住苏愫那只手。凑近亲了亲苏愫的额头，深深地看着她，上半身靠近，将苏愫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幸好你没事。”康奈在苏愫的颈边深呼吸，抱着她的力气又实又重，却又控制在不会让苏愫难受的力度。

苏愫回忆起自己意识清醒时的最后一幕，“爆炸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了。”苏愫用另一只手搭了搭他的后背。

“吓坏你了吧。”两个人同时开口。

苏愫噗嗤一笑，俄而又说“那时候好像也不知道害怕，只觉得有些懵。”

康奈翻身下床，又摸了摸苏愫的头发，“可真的吓坏我了。”

苏愫便不再说话；伸手安抚性地蹭了蹭康奈罕见有几分憔悴的脸。

“别担心，没事；爆炸之际，她的智树族伴侣”康奈看了一眼苏愫身旁的女婴，“用星核藤吸收了爆炸的能量，又胸腔抵挡住了升级弹最后的一爆；女孩本来该死了，可男孩用星核藤让她复生了。”康奈又拎起那根绿藤，“就是这个东西。”

“星核藤吸收平衡了当时爆炸的能量保了你和孩子的命，可现在也在汲取你体内的能量供养这个女婴。”

苏愫还是苦着脸，“我很不习惯啊。”

“洛斯已经在研究怎么不伤你身体地取下星核藤了；但是现在我们还不敢动它；这颗藤和你身体联系的方式很奇特，跟你肚子里的孩子甚至都有关联。”

说起孩子，苏愫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奇特的梦，苏愫下意识地去看床边女婴的脸。

“这个真的是那个星球主夫人吗？”苏愫不敢相信。

“是的，是她。”康奈点头。

苏愫迟疑着又问，“我被她寄生了？”

康奈摇摇头，“不像是单纯的寄生，倒像是共生。洛斯检测了你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变差，反而在逐步消除爆炸带来的影响，也不全然是坏事。”

“她的伴侣救了我和孩子。”苏愫看着那根绿藤，简单把梦境里的的事情告诉康奈。

“那个男性智树人的意识应该并没有被完全破坏；因此才会出现保护你们两个。”

苏愫想起一件事，“那个星球主呢？”

康奈的脸上显现出几分厌恶，“我原意是杀了他，可在启岩星动不了手，他是星球主，星球意识会保护他；后面想炸了这个星球，可达莱方面不同意。”

苏愫愣了，“倒也不至于炸星球吧。”

康奈回神，看见苏愫震惊的脸色，又补充道，“这是政治考量。”

他不想让苏愫操心太多，“我总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平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太天真，可我还是觉得他们无辜。”苏愫低低地开口，又担心自己说的话会损害达莱的利益，“你们有你们的规则，也不用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康奈轻轻摸了摸苏愫的发际，将她额前的碎发挽至耳后，“已知宇宙中，已知生物过万亿，智慧生物种类破千万；就跟地球上的生物进化一样，宇宙生物生存发展也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也不是没有宇宙生物联盟保护组织，但是利益面前，所谓种族权就是个屁。达莱发展至今，也不是没有过种族危机，就是现在在宇宙中的敌对文明也不下百个。”康奈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并不为她的言语所动。

苏愫听明白了康奈的言下之意，有些微不适，好半响，她才有些低落地开口，“我真庆幸我遇见你的时候，一没恋爱，二没结婚。”

如果当时，她有其他伴侣，她面临的处境或许会比她怀里的女婴还要悲惨。

达莱是宇宙顶级高等文明，但应该不怎么高尚。

康奈轻声一笑，“我也庆幸你没有过别人。”虽然如果有，那个人多半也活不成就是了。

康奈握着苏愫的手，凑到唇边，“我们去溯星吧，那里是智树族的母星，你身上长了根这个东西，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