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邪门(1/1)
有时候就算无聊,时间也会过得异常的快。
程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秀眉轻挑,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
趁着老太太不在家,俩小猴称大王。魏青商从屋子里搬来两张躺椅,此刻是上午十点,日光刚好,两人快活地躺在大院里。这还不够,魏青商从东屋房里偷偷拿出老太太珍藏的乌龙茶。
魏青商站在东屋举起精致木盒给程澄看,上面的图案可谓是雕龙画凤。程澄一眼瞧出那盒子的珍贵之处,心里默默地为青商点了一截上次挨打未烧完的蜡烛。最后冲她甜甜一笑,并且竖起为她骄傲的大拇指。
“澄儿,你咋不喝,我特意给你拿的。”
魏青商的话终究让程澄负罪,但一狠心本人还是摇摇头说道:“今天不太想喝苦的,想喝点甜的。”
说罢不敢看她,躺着紧闭双眼,在心底忏悔:对不住了,我的friend.
魏青商颇为可惜的叹气,摇摇手中的玻璃杯,茶色像熟透的青梅,悬浮在杯中的茶叶舒展,静了一会如海中的鱼,渐渐归于海底。
程澄的面庞拂来一阵温热的风,似乎还带着树梢的露水,细嗅有夜晚的味道,一股寂静的冷气,脑中是澄澈的夜。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人带给她的感觉和这股风很像。
幽深的眼像极了那日与魏青商前去的小潭,潭在深谷之中,渟膏湛碧,微风拂过,水波乱星四溅。看似纯净的眼却是幽深不可见的,眸子的光都被他遮掩得刚好。
她很好奇宋照赫。
“青商,你说宋照赫是拉我下水的人?”
魏青商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她已经很多天没有主动找彭应文了,可是对方居然没有找她一次,脑子里正想着怎么应对的时候听见程澄问她。
她想了一会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人眼下的痣不会错的。”
程澄没有注意到他眼下的痣,倒是看见那日他的下唇有一道小口子,血红色,像裂开的番茄,带着原始的香味。
她轻咬自己的舌尖,努力回忆着,但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压根找不到这号人物,按道理来说,宋照赫的长相肯定是使人印象深刻的,如果真的没有,那自己可能是真的没见过。不过,依着自己的第六感,他肯定认识自己,莫不是小时候结的仇?
程澄心里暗暗地骂自己:要真是这样,自己当初得多过分啊,让人家记到现在!
魏青商打断程澄的内心独白,疑惑地问:“你怎么想起他了。”
“没事,只是想到他一直没有打电话。”
“没打电话有两个答案。”
程澄愿闻其详,转头侧卧,对着魏青商说:“你说。”
“要么挂了,要么没事。当然挂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没毛病的。”
可程澄却有些担心,自己自杀过很多次,死是容易的,不过对于她来说有一点点难。
“不行,我得去看看。”程澄猛地跳起来,眉间蒙着一丝担忧。若无事都好,但有事的话她的良心当真过意不去。
“去哪?”魏青商更是不解,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不会是去看宋照赫吧。“不是,澄儿,你说这事归根到底双方都有错,他既然不打电话来就证明他没啥大事,我们跑过去找人家倒是让人家犯难,说不定还得招待你一顿,感谢你的挂怀,认为你是个善良好人,你说,咱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程澄也知道其中道理,不过她就想去看看,确认她是否给他的生活带来不便,若是他的车坏了她大可以找人修好,若是他费了钱,她就补上。
总之,她的心里面不想亏欠他,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有一点错她也要弥补。
程澄不语许久,一抹炙热的日光照在她的脚趾上时她抬头看了一眼,说:“我要去的。”
魏青商知道她有这么个脾气,见澄儿的情绪有些低,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要去认识认识吧!”
程澄气笑,心底里偷偷地想:确有这么个道理。但是没有回答魏青商,这个回答在程澄自己的心里埋起来了。
两人瞧了时间收拾东西准备进屋,山坡上传来一阵鸣笛,听声音还在山沟那。两短一长,果真是麦叔的车。
魏青商眉头一跳,心一震,腿一软,手里的椅子快拿不住了,哭丧着脸对程澄说:“怎么这么快啊!”
程澄垂头,看来是防着她俩的,走的时候故意放出下午才回来的消息,打她俩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靠着和麦叔长久以来的默契怕是直接给他们俩一锅端了。
“别说了,快搬,快搬!”程澄不敢再闲聊,车都到山沟了,再多说一句,等着被抡吧!
“青商,你先把茶放回去啊!”
魏青商这才想起,恍然大悟般跑到原地抄起茶盒往东屋奔去。
“你小心点,那屋里有门槛!”程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屋内传来“膨”的一声。
程澄弓腰一手挂着两把椅子,一手拿着杯子,还好自己没有要,不然没有手拿了。
“这孩子,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程澄走得别扭,看着从东屋出来的魏青商忍不住嘀咕,见人膝盖上有一团红痕,默默地叹了口气。
“快点进来!”
程澄瞧着那人还傻站着,眉头一皱。
车轱辘声从不远处传来,坐在车内的老太太正想着这俩小猴在家不知道闹出什么动静来,待会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两天挑不出错来,今儿可逃不掉了。
驾驶座的司机是沈家的老人,老先生以前在的时候是沈家的司机,老先生去世后老太太没有外出的心思,司机也就辞退了,老太太知道他们一家老小都靠司机养活,于是提出两个选择:一是给一笔不菲的遣散费,二是沈家帮他开一家超市,初期费用不用愁,沈家交五年的房租,之后就是亏是赚就看个人能力。不过要住在沈家的镇上,有时候送送她这个老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跟了沈先生三十年,是看惯了老先生像宝玉一样宠着老太太。现如今自己也四十多将近五十岁了,他看得清,老太太一个人没什么乐趣了,就喜欢和那两个小孩逗趣。
他摆摆头,心里好笑,眼还是看着前方,转弯将车停在院子里。下车给老太太开门,他一眼瞧见地上的茶水渍,立马反应过来一脚踩着,暂且遮住了,老太太也没多看,下车后往北屋看了一眼。
躲在门后的两人气喘吁吁,脸颊上驮起两团绯红,汗珠从额头滚落。
魏青商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天爷啊,我再也不偷茶叶了,什么茶我都不拿了,管他什么神茶,有什么功能我都不要了,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程澄偷偷从窗口查看老太太的行踪,直到看见老太太走向东屋,消失在窗口的视线范围内才松了一口气。
她远远地就发现麦叔在看她,忍不住嘴角上扬。魏青商看见了冲上前打招呼,看来是没事了,她笑得欢,看着麦叔一个劲地往她们的方向指不懂是什么意思。
魏青商打着唇语:你指什么?
麦叔急得跳脚,咬牙切齿地提示,眼疯狂往她们的门口瞟。
魏青商实在不懂,麦叔也放弃了,扶额,心里暗暗地想:完了,自求多福吧!
程澄注意到魏青商的表情,刚扫了一眼麦叔,正巧他手指门外,神色慌张。
她一把拉起魏青商以百米冲九秒的速度飞快跑进房间里面,从床下掏出一堆古书,胡乱抽出一本递给魏青商,一本给自己,随意打开一页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程澄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赶紧用袖口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抬眼一看懵圈的魏青商忍不住给她一锤。
“拜托,看书啊,你两眼无神像是学了半天的人吗?”程澄小声嘟囔,脸鼓气,颇为无奈。
刚说完,门外响起两声叩门声。
“进!”程澄边摆弄魏青商的书边说。
魏青商茫然半天终于醒过来,她瞧着手中的书,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虽然一个字不会,但心里暗暗地想到:一切就绪,应该不会被老太太抓住吧!
只听见门外“嘎吱”一声,不重不轻的拐杖着地之声渐渐靠近,魏青商的心跳紧咬着老太太的步子。不知过了几万年,她余光终于瞄见一缕衣角,那一刻跳动的心骤然停滞,来不及呼吸,眼死死地盯着手中看不懂的书。
老太太在门外冷笑一声,拐杖笃地,下垂的双眼放出骇人的光。
“魏青商,这书你看懂了吗?”
魏青商不敢不应,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回答:“看懂了。”
程澄低着脑袋看她,恭恭敬敬地模样,她晃眼一看快以为自己穿越到旧时,青商的话在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变成:回禀老太太,小的看懂了,还请老太太赐教。
一个没忍住,程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十分抱歉地看了一眼青商,又低下头,旁人再瞧她的神情换成了满脸的严肃认真。
魏青商有气不能发,面前气势逼人的老太太还追着自己不放,她端坐在书桌面前,也不敢抬头偷瞄老太太的表情。
老太太心底闪过捉弄魏青商一番的想法,这小孩最是怕她,每次见她都畏畏缩缩地,脸上那点小机灵全都抖落不见了,忍着不满强装乖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那你给我讲讲好了,这本书还是程澄外公从苏里淘来的。”老太太顺势坐在魏青商旁边的高凳上,将拐杖放在两腿之间,两手按在拐杖之上,准备详听一番。
魏青商立马显出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程澄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双眼紧闭,长呼一口气才平复下来,听见魏青商支支吾吾半天……
老太太嘴角抽动,眼底划过得逞的笑意。心想:这小泼猴还真是好捉弄。
魏青商一听这才把书翻过来看了一眼封面。
什么繁体字!
魏青商面色一白立马又变成红色,颜色勾兑似的,情急一下慌忙地寻求程澄的帮助,她使劲使眼色给程澄,眉抬得极高,眼睁得老大。一手遮面恐老太太看见,打着唇语:快,这啥字啊!
程澄接收到求助,佯装无事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在桌上用手指写字:奇门遁甲,此外还附加小声提示,她自以为说得很清楚了,悄无声息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埋头“苦读”。
魏青商大惊失色,什么字啊,好在程澄还小声提示,正当她满怀希望地竖耳倾听时,她不知道,那是她另一个绝望的开始。
魏青商不知道自己听见一个什么东西,紧绷着的脸忽然舒展,她的嘴控制不住的张大了。脑子里飞速运转得出来的答案让她不敢多想。
老太太又咳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来吧,你也商量好了吧!”
魏青商吸了一口冷气,抿嘴,犹豫半天还是说出了口:“鞋门对脚。”说完立马低下脑袋等待受死。可哪知道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身旁的程澄笑得快抽过去了,瞧着对面少女憋红的脸,她的耳朵也渐渐浮上一层红晕。
老太太嘴角一抽,随后又立刻正色道:“那你说说里面讲了什么?”
魏青商心中盘算着这题是混不过去了,往旁边一扫,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手指默默地抓紧书脊,抬头对着老太太说:“这书我没看明白。”本是赴死般的心态,谁知老太太没有说什么。
魏青商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在老太太起身对着程澄说:“你给她换一本能看的。”
说完人就离开了,程澄叹了一口气,双手按在魏青商的肩膀上,重重地说道:“鞋门对脚,鞋门,你我忠于鞋门,真是邪门!”
魏青商呲牙咧嘴,冲着程澄“哼”了一声,甩开程澄的手转过身来,背对程澄,瞧着是生气的模样。
程澄立马换了表情,委委屈屈地扑进魏青商的怀里,躺在她的腿上,双眼闪着泪光,柔若无骨的手覆上魏青商的脸颊。
“大王,你错怪我了,这书是里面最难懂的,老太太是知道的,这样才不会多为难你。而且就算你说错了,她年纪大听不明也能过去了。大王~”
魏青商眼珠子经不住诱惑,往下看一眼,又强忍着笑意扭头不看。
语气有些激动,话里带着责怪之意,但是隐隐约约让人感觉到她的委屈:“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是因为你在旁边笑我!”
魏青商说的真话,她不聪明,看似大大咧咧,实则面对自己的弱项她的接受力是脆弱的,对于刚才的情况她认为是自己没有充足的知识才会让程澄笑话她,让老太太看轻她。一方面她不怪程澄笑话她,她在内心是怪自己知道的太少,心中蹦出来的自卑感让她感到沮丧。另一方面她又怪程澄,她认为程澄应该站在她这一边,不应该取笑她。
程澄察觉到魏青商的情绪立刻起身,向魏青商躬身道歉,语气坚决:“对不起青商,我不应该笑你,我该死,你说吧,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只要你能重展笑颜。”
魏青商努嘴憋笑,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头看了一眼还折腰的程澄,假装思索:“嗯……就罚你带我去看宋照赫。”
程澄一个起身,后脑勺给魏青商下巴致命一击!
“程澄!”魏青商痛苦又愤怒地大叫。
刚准备进门的老太太和刚准备上车离开的麦叔后背一激灵,心照不宣地看了北屋一眼,摇着脑袋叹着气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