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洞院锁瑶仙（1/1）

“既如此，我试试能不能帮到皇兄吧。”玉真放下茶盏，用手指轻轻拈起上了厚釉的陶瓷杯盖，将其覆于杯上。

李隆基微微摇摇头，叹息道：“罢了，玉真，此事难成，且也只是为兄此生妄念而已，勿要当真。”

玉真听到窗外有一对鸟儿在树枝上来往鸣啼，犹如屋内闲话家常的她与皇兄一般。她起身推开窗子，看向窗外，鸟儿似是感应到什么，双双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皇兄，你知道吗，我不羡慕池中成双的鸳鸯，也不羡慕空中成对的蝴蝶。从小见过太多背叛，离别，早已不看重世俗情缘，只是遁入空门以后，才慢慢领悟，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拥有和把持的，只有此时此刻而已。前朝高宗，为了武皇，也曾打破常规，且我朝与多国往来，也从不是保守闭塞之地，皇兄何苦自断情脉，问问玉环意思，又有何妨。”玉真说罢，转过头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陷入沉默。他是天子，金口玉言，张嘴必须掷地有声，考虑后果。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同意或者不同意，支持或者不支持。他很难说，自己喜欢玉真这样说，因为真如高宗一般作为，未必会有好结果；可他也很难不承认，玉真这样说，为他心仓内堆满的干柴燃起了熊熊烈火。

杨玉环接到皇姑母邀请，至玉真观一叙。

她换了身颜色庄重，花纹装饰并不繁复的衣裳，妆容清淡，清晨便乘坐马车前去。

杨玉环一踏进玉真观内，焚香味道扑鼻而来，令人沉静，翠竹林立，松柏仍青，石板路上清扫的极其干净，一尘不染。玉真见了她，并不见外，拉着她先进内堂，奉茶聊天。

“前几日我在骊山碰到咸宜，说起过你，本想邀请你们两位同来共叙，不想她驸马家中有事，先把她接走了。我已备好粗茶淡饭，你能来我很高兴，十八朗（指寿王李瑁）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无意打探你们府上隐私，只是你亲生父母不在长安，武惠妃又去了，我作为长辈，单纯地关心关心你，这些年，过得可安好？”

杨玉环没有想到，皇姑母会问起这种话题，她见玉真头上横插一枚树叶形状的汉白玉钗，简洁出世，清雅脱俗，她想，皇姑寻仙问道，不会长舌乱传，于是敞开心扉道：“十八朗待我很好，一应用度，府上都是可着我的，只是我自己不好，这么些年，未能给王爷开枝散叶，每每见到其他皇孙，见十八朗神情落寞，妾都觉得，对之不起。”说着，杨玉环心泛委屈，喉咙发酸。

“没有儿女，难为你在那洞宫深院里，如何度日的。”玉真同情杨玉环，她生于皇室，更加深知子嗣对于女人们的意义。

杨玉环道：“妾也曾寻医问药，只是碍于身份，不宜尽与医师详述，也不宜袒露真颜，因此，多番尝试，药石断断续续用了两三年，也未曾见效。”

玉真未做过母亲，只是看着眼前这楚楚女儿，心生同情，她道：“苦了你了。”

杨玉环自小寄人篱下，习惯一个人消化生活，听到长辈如此理解自己，几欲垂泪，抬起她含水的眼眸，望着玉真姑母那慈眉善目、温柔垂怜的脸庞，说道：“我真羡慕姑母，能与仙人神明为伴，无需以女子微身抵抗这俗世凡尘，如我此生也有机缘，真希望，能与姑母为伴。”

玉真若有所思，她道：“出家有出家的难处，我这也是为自己寻了一条偷生的路而已。从前在宫里，见过太多女子的命运下场，我就是不想跟她们一样，才求父皇允许我出家的。”说完，她想了想，又道：“玉环，你可想好，如若你真的也想走这条路，我或许可以帮你，只是，你自己要斟酌清楚，红尘有红尘的幸福，问道有问道的清苦，你得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