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1/1）
电话那头的楠楠听到唐云殊的声音，突然哭了起来。在楠楠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她听到了那个可怕的消息。当天，她就再次请假回了宁川，直到站在徐月的墓前。看着照片上那个清瘦浅笑，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悲伤的女孩。唐云殊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娴静沉默的女孩死了，死在高考后的那个夏天。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孩笑的有点心酸，唐云殊的心也再次被刺的喘不过气来瘫坐在地上。她难以置信的询问！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找不到了？”楠楠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质问她。
“说好的毕业一起再回去的。你们……你们都去哪里去了？给你打电话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对不起……我”她眼眶里的泪慢慢蓄满，嗓子却喑哑的发不出声。
“云殊，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月月……她一个人在雨里躺了一夜……”楠楠抬头抓着她的胳膊哭诉，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是那么凄惨脸上挂满泪痕。
“她……想要跟你说声对不起的。那天，她一个人去了山上。她说等回来再去见你一面，去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她明明说了回来就重新开始好好生活的……”
“那她怎么……”唐云殊哽咽着，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都怪我，我应该拉住她不让她去的，那么大的雨，可她非要回去，结果却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后来唐云殊慢慢了解了前因后果。原来自己转学后，徐月心中愧疚再加上对他失望。以及班主任同学的排挤下，心灰意冷后也不想再待在学校。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唐云殊转学后她也很快也办了病假。休学在家中自学，她很努力也聪明。那年她也考了一所很好的师范学校，主修英语。她明明都快要放下了，她的日记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将来做一个英语老师，种一院子的花、学摄影、去看看玉龙雪山、凤凰古城……
可是开学前，她想起四年前他们在飞星镇兰因谷里约好的誓言。那个其他人都已经忘记的誓言—等我们考上大学，一起再来那棵许愿树下还愿。于是，她一个人去了。没人知道她一个人故地重游时想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她选择放下时有多难受……只是在她回来的路上，冒着大雨，为了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她选了条偏僻的小路。没人注意到那里的下水道旁有一根被风刮断的电线，十四五厘米厚的积水啊……很久之后，直到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庞被泡的惨白，清瘦分明的手指变得臃肿才被人发现。在这期间，他没有来过，那些当年一起许愿的人只有楠楠和林霄回来了……
唐云殊的脑子里突然蹦出高中课本里的那段话: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只是在感慨月月，还有自己。她为月月不值，她觉的记忆里的人好像变了样子，陌生的她一点都不熟悉！
从墓地出来，回到母校旁的那条河时，大桥改造的施工已经完成。下面曲折往复的小桥上傍晚的时候有很多小摊贩。坐在小桌前，楠楠喝着酒一个劲的叮嘱她。
“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没一个好东西……”
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间，唐云殊得知她的近况。高考成绩一般在家里的安排下去北京的一所卫校学习护理，谈了俩个男朋友都被甩了！唐云殊望着脚下流淌的河水，想起多年前的深夜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哭。物是人非，小池依旧，彩鸳双戏。念当时风月，如今怀抱，有盈襟泪。看她眼眶泛红，楠楠轻声问道！
“这些年，还……会想他们吗？”
唐云殊低头不语，但夺眶而出的泪水说明了一切。他们曾是她逢人便说的骄傲，也是她如今不敢再提的人。
“别想了，他们根本不记得你们。你肯定不知道，直到你们走后一年多，他们都不知道你们不在了。”楠楠抿了一口酒，带着几分苦笑。
“想到了！”她故作洒脱的笑笑看向远方。
“不止许溢薄情，李嘉年更薄情，月月走了他都没来看一眼。”楠楠愤愤的锤着桌子，唐云殊低头沉默。她不是不懂他们的无情，可她又能怪他们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不过他们选择的不是她们罢了！
“你知道月月的遗物里什么最多吗？”一阵沉默后，楠楠开口道。
“什么？”
“千纸鹤？”唐云殊想起那封信以及记忆里月月低头折纸的模样。
“对，还有呢？”
“还有？”
“是漫画书啊！”楠楠缓缓解释道。
“你知道，李嘉年最喜欢他那些漫画书了，毕业的时候不得已送给我，我给了月月。后来的每一期月月都会买，帮他存起来。月月在日记里写，将来等他们上了大学。她要把那些漫画书再还给他，就像是把他的童年、赤诚重新还给他……”
唐云殊怔怔的望向远方，心仿佛是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废纸。天空中只剩下夕阳淡淡的余晖冰凉冰凉！
“云殊，值得吗？”
“月月不在了，我只能问你了。你们这样真的值得吗？他们很快就忘了你们，谈着一段又一段恋爱，身边的朋友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别说了！”她捂着耳朵痛苦的大喊着打断了楠楠的话。
“楠楠！他们没错，他们只是不喜欢罢了！我相信月月没有后悔，我也没有后悔喜欢他这件事。”
唐云殊别过脸擦干眼泪不愿再听关于他们的事，转移话题问道。
“你在北京，那你见过林霄吗？”
“见过啊，偶尔会约着吃个饭啥的。”楠楠见状，也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听闻此处，终于有一个好消息，唐云殊激动的问道。
“他怎么样？还好吗？”谈起他，俩人一扫愁绪难得笑了起来。
“挺好的，在一家酒吧里做学徒。勤快又嘴甜，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上个月还拉我去吃烧烤……”
“是吗？”
“你不知道可烦了，我上个男朋友就是他给我骂走了。虽然本来也不是啥好人，可他就像看不得我好似的……”
“啊……哈哈”
唐云殊看着张楠气嘟嘟的样子笑了出来，对方不解的看着她。
“笑什么？”
“我笑你们说起彼此的时候都是一副气鼓鼓但又很享受的样子，就是一对斗气冤家。”
“什么？”
楠楠一口酒呛住头摇的很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
“我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吵！不是损我矮，笑我胖，他瘦跟个竹竿子似的……”
“哈哈哈……”
“你说就这种人，也就我还能忍忍！”
“从前我们就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你自己当局者迷罢了！”唐云殊又想起记忆里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厌其烦的喊着她的名字的少年。
“咦，你的眼光向来很差。”话音刚落，楠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悄悄观察着她的反应！
“倒也是。”唐云殊倒是坦然，叹了口气也自嘲道！
……
一声巨响，桌子上的酒杯都跟着震了一下。
“怎么了？云殊，是地震了吗？”楠楠扶着桌角惊慌的看着四周。
“应该不是！”
俩人惊慌之际，店家走过来安抚道。
“没事没事，学校新建图书馆，拆旧楼呢！”
“什么？以前的图书馆要拆了？”楠楠询问老板。
“好可惜啊！”唐云殊想到自己多年前在图书馆里写下的那些心事、那里承担了她太多的记忆，心中很是不舍。
“是啊，你那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了！”
“有什么可惜的，几十年了，破破旧旧的。这回是请的国内知名的青年建筑大师设计的新图书馆，以后要做宁川的地标建筑呢……”老板骄傲的向俩人解释。
“还大师呢？大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楠楠磕着瓜子不屑的说道，觉的老板是在吹牛！
“这小丫头，以为我吹牛呢？人家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那什么……开设奖！”
“还说不是吹牛，还有这奖？”听这名楠楠嗤笑了出来。
“开设建筑大奖？”唐云殊试探性问道。
“对对对。这姑娘懂行！”
“还真有这奖啊？”楠楠一脸震惊，侧头悄悄问她！
“是，含金量超高。不过应该是所在团队获的，但那也很厉害了！”
“那这人图什么啊？给一中学设计图书馆？”
“因为他是咱宁川人，从一中出去的！回馈母校啊。”老板得意得给她们科普。
“我去，咱一中还有这人才，那我给母校丢脸了！”楠楠瞪大眼睛举着烤肉噘着嘴自嘲。
……
夜里，唐云殊翻看着楠楠给她的月月的日记。终于明白那时她为什么那么抗拒黄瀞一。以前以为是优秀的人之间的相互排斥，在月月的日记中了解并非如此。
很久之前，在唐云殊还没转学的时候。她们也曾是好朋友，像自己一样月月也曾把黄瀞一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明明是那么柔弱善良的女孩子只因为自己的一次成绩超过了她，就开始反目。黄瀞一觉的徐月的光芒盖过了自己，于是开始陷害针对她。
2002年4月11日
瀞一一口咬定是我偷了她的钥匙扣，明明是她送给我的啊！她说过那是我们友谊的象征……
2002年4月12日
她哭的那么委屈，大家都在安慰她。同学们叫我撒谎精，学校喊了妈妈过来。我好害怕，同学们都不理我了，妈妈也不想让我回家了，我该怎么办……
2002年4月20日
我转学了，好舍不得那个男孩。大家都孤立我的时候，只有他对我笑还给了我一只千纸鹤。他笑起来真好看，两颗小虎牙，眼睛亮亮的。以后……他会不会想起我呢？
2005年9月3日
又遇到了她，她更漂亮了。看起来还是那么人畜无害的样子，同学们都围着她转。我并不在乎，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够了……
2006年9月17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刻意接近唐云殊？呵，是为了满足她那万人瞩目的虚荣心吗？还是想把我的朋友一个个的拉走……唐云殊那个傻子还真把她当成好朋友了。
2006年12月14日
我该怎么办？云殊跟她越走越近了。哎，我怎么能忘记她的生日呢？她是生气了吗？云殊看起来很喜欢那个手链啊……
2007年5月31日
之前云殊在晚会上丢尽了脸面，成为了全校的笑柄。今天她的家庭密秘又在被人在广播里大肆宣传。尽管每件事都看起来和黄瀞一没有一点点关系，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和她有关。她那样的人身边需要同样优秀的人来衬托，可如果那人的光芒盖过了自己。她会毫不犹豫的把对方推入地狱！
合上日记，唐云殊没有太多的惊讶。这些年，其实她也想到了很多。虽然不明白黄瀞一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但她也懂黄瀞一后期对她的疏离和冷漠。她只是伤心为什么当初没有看懂月月的欲言又止，没有多停留几秒听她把话说完，为什么要赌气说那么多狠话……
一连串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