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1/1）
医院里，众人安抚好受伤的奶奶后。李磐悄悄的把司徒昂喊了出来！司徒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跟了出来。母亲和舅母虽然不和但他还是很敬重对方的，病房门口司徒昂不解的看向李磐。
“舅妈，怎么了？”
“奶奶还需要人照顾，为什么喊我出来？”
“奶奶早就醒了，只是我们在所以只能装睡。”李磐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
司徒昂难以置信的从窗户看去想要推门却被阻止。
“为什么？”
李磐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旁边的护工可以进去了。待周围没人后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明缘由。
“奶奶爱干净好面子，怎么会让人看到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什么？”司徒昂有些惊讶，但回想起刚刚自己在病房里闻到的异味怔怔的看向舅妈。
“您是说奶奶……尿裤子了？”他看着护士带着刚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出来，不敢相信那个精致干净、洁癖入骨的老太太有一天会大小便失禁。
“嗯！”
李磐点点头不说话，示意他跟自己去办公室聊。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奶奶今年78岁了。，加上之前做过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出现这些症状很正常。”李磐平静的反问后解释道。
“那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你还不了解奶奶吗？一生要强爱美，要她告诉旁人自己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于奶奶而言生不如死啊！”
“那该怎么办？”这几天奶奶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阳台发呆，昨天晚上本来是要来陪奶奶的。大饼给他发消息说世贸旁的那家电动城开业，便深夜悄悄跑出去了。凌晨奶奶去卫生间却被自己乱扔的浴巾绊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早上，刘姨推门才发现……
李磐看着他愧疚焦急的样子，心想终究还是个孩子顿了顿说道。
“原本这些问题很容易解决，到现在反而不好办了！”
“为什么？”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司徒不解的追问。
“你知道奶奶为什么那么坚定的选择了唐云殊吗？选择让她住在家里……”
“不知道！”
“其实，她们第一次在地铁站遇到的时候奶奶就紧张的小便失禁。她发现后不动声色的带奶奶去卫生间，买了安睡裤给奶奶换上。甚至给她擦了痱子粉，还在座椅上铺了一个一次性的橡胶软垫……她在家里住了三个多月。你猜，她给奶奶换过多少次呢？可我们从她嘴里听到过一次吗？”
司徒昂摇摇头，三个月他竟一点也没发现异样。
“所以奶奶对她的亲近、信任不是凭空而来。可现在她不在了，奶奶没有可信的人只能自己忍着。”
司徒昂心虚的低下头思索良久。
“舅妈您想说什么？”
“小昂，我不是想教训你些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云殊？当然这也不是我最关心的。我只想你能从奶奶的角度考虑一下，还有无论你多讨厌她，你都应该跟她说俩句话。”
“什么话？”
“谢谢和对不起。”
他抬头有些错愕的看向舅妈，李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解释道。
“我们不可否认她照顾奶奶的这段时间尽心尽力，无论是生活还是心情奶奶都很开心；她是在替我、替你父母、替你们这些孙儿后辈尽孝不是吗？”
“嗯……”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磐继续说道。
“你也该跟她说声对不起，毕竟玉佩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谈话间，司徒夫妇赶了过来。看到李磐拉着自己儿子说话，沈瑜瞬间冲上去拉过司徒愤愤的看向她。
“妈躺在病房里你不管，在这儿跟我儿子说什么？”
李磐知道她的脾气，不愿过多解释和老司徒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沈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儿子拉住，老司徒也一个劲的示意她不要再纠缠，沈瑜只好作罢。回到病房门口，小司徒拉住父母表情严肃。
“待会你们进去闻到什么味儿可不要说出来啊！”
“啊？”老司徒没反应过来。
可沈瑜做了十多年医生瞬间领悟，喉咙泛酸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
“奶奶她……？”
“嗯！”
司徒点点头解释道。
“舅妈怕她尴尬只能装作不知道，刚刚让护士换过了。”
听到这儿，沈瑜原本的心疼又生出几分失落和同情，失落的是在这种时刻母亲依然选择更相信李磐而不是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同情的是原本那个骄傲的女人此刻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可怜老人。她怅然的叹了口气收拾好情绪，一家三口推开门进去，大家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确认没大碍后，在护士的提示下几人走出病房让老人好好休息。走廊里，司徒小声提起。
“舅妈说，说……之前奶奶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唐云殊替奶奶收拾的。”
“什么？”
沈瑜愣了愣转头看了看幽长的走廊又看看病房玻璃上自己的侧影闷头不语。
“也许我们真的错了！”老司徒在一旁喃喃自语。
“妈，奶奶这段时间怎么办？你们也没时间……”
“我再试试联系一下刘阿姨吧，麻烦她这几天住家照顾一下吧！”
“可刘姨不是还要接送孙子上学吗？人家会……”
……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出医院门口，沈瑜心烦意乱间抬头看到门口背书包的小孩，忽而想起自己儿子今天应该在学校啊！转头瞪向儿子质问道。
“你今天不应该上学吗？”
“司徒昂，你不会又逃课了吧？”
“我，我就是回来取个东西。”眼看母亲马上就要把火撒在他身上，司徒昂立马躲在爸爸身后求助。
“你都高三了，能不能上点心……”
“要不是我今天回家接到舅妈的电话，你们都不知道去哪里见奶奶。”听到这话，沈瑜怔怔的叹了口气站在原地。
“是啊，别怪儿子……”
老司徒也赶忙上来劝，沈瑜心情复杂也懒得和他计较，只叮嘱他快去学校！随后就开车和老司徒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司徒昂却转身又走进医院。他刚刚看见那个经常和唐云殊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也在医院里，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找逛了好几圈却没找到。正疑惑的时候，几个实习生推着药品车走了过来。司徒一眼找到那个女生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禾子回头看到是这个混世魔王瞬间面露厌恶。
“你好，我们能聊一下吗？”禾子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你好，我想和你说几句话！”男生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的恳求。禾子犹豫了，回头看着他祈求的眼神禾子也不好拒绝只好跟他去阳台外的花池旁。
“那个……你知道唐云殊现在住在哪里吗？”男孩支支吾吾问道。
禾子一听是找云殊，以为是想找麻烦。火气噌的就上来了，管他谁的儿子、孙子的没好气的怼道。
“怎么，还想冤枉她，欺负她？怎么这么无耻呢？我说你们家人能不能有点良心，别可着一个好人欺负啊？……”
“不是，对不起。我……”在禾子丹丹一连串质问中，司徒昂也插不进去话。
说痛快了的禾子看着男孩欲言又止满脸愧疚的样子把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下去，示意他有什么话赶紧说。。
“我是想和她说声对不起。”
“嚯，你也会说对不起？你该说对不起的事可太多了……”禾子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坐在石阶上冷哼一声！
“要不是她自己作风不正，我怎么会欺负她？再说了，我和我妈不也是怕奶奶遇到坏人吗……”司徒昂小声嘟囔着为自己和母亲辩解。
禾子听着听着皱起了眉，不可置信的打断了他的话。
“等等，作风不正？你是说唐云殊？”
“对啊。”
“谁和你说的她作风不正？”禾子咬着牙关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她来我家之前，我打听过她为什么会被开除住宿资格。人家说是因为她和校外的人同居还……”
“还什么……”
禾子错愕的打断司徒昂的话，对方却被她吓得不敢再开口。
“你说她和别人同居，还做人小三？”
最后几个字禾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她们是这样说的。况且我也亲眼看到了，她和一个小混混打扮的人说说笑笑拉拉扯扯的……”
“放你娘的屁！”
禾子一把捏爆了手里的纸杯，原地跺脚努力的劝自己淡定。随后长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的，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都是假的。她被开除住宿资格是因为她的朋友受伤了没有人照顾，所以才离校半个月。她本来是请了假的，但我们舍友把假条弄丢了没有跟宿管阿姨讲，所以才会被认定是违纪离校。”
“至于你说的那个小混混样的人，首先啊，你这种从小看惯灯红酒绿的人为什么也会用乡下人的想法用衣着来评价一个人的人品。穿铆钉、戴耳钉的就一定是坏人吗？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其次，那是她表哥，每个月会给她送生活费。至于他为什么那样打扮，一方面那是人家的自由；另外人家职业是酒吧驻唱唱的夸张一点很正常吧！最后；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用心去感受一个人，你也可以多方面打听一下吧！就这样听信片面之词给一个人判了死刑无止尽的以羞辱折磨她为乐很可耻的！”说罢，禾子右手叉腰，仰着头左手给自己扇风。脸色因为气愤红红的，大口喘着粗气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气晕过去一样。
“是我误会了她？”司徒昂小心翼翼的开口，她的朋友感觉都不太好惹。
“我不想再解释免得你觉的我是在替她说话。你现在可以去我们学校或者这医院里还有很多我们同学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她就算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大善人，但也是没你们口中那么龌龊不堪吧！”
“没错！～”这时花坛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俩人惊讶之余，转头顺着声音看到了周明宇蹲在地上喂一只小狗。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禾子紧张的环顾四周。
“我一直在啊！是你们太认真没发现而已。”周明宇语气依旧慢腾腾的，像一只树懒。
语罢，周明宇起身看着司徒昂悠悠的说道。
“对，云殊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认识的唐云殊仗义、勇敢、努力、真诚！”
“哦，师妹！你也很勇敢仗义！”转头冲禾子竖了个大拇指，禾子一阵激灵尴尬的笑笑。
“那是我的错，你们知道她现在住那里吗？我想见见她。”
“你……”
禾子刚要开口呛，师兄伸手拦住了她率先开口道。
“你是要和她道歉？”
好面子的司徒不置可否，但羞红的脸说明了一切。师兄和禾子相视几秒，得到禾子的点头后师兄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地址递给他。
“喏，这是她的地址，现在应该在……干架吧！？”
“干架？”司徒疑惑的想要追问，师兄抱起地上的小狗缓缓说道。
“她呀，第一次租房子遇到了黑心房东，与图片不符就不说了，欺负她外地人骗了她半年的租金。”
“学生难，外地的学生更难，遇到狼心狗肺房东的外地学生难上加难……”禾子凶巴巴的瞪着司徒昂指桑骂槐。少年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问了好多人司徒才终于找到纸条上的地址。推开单元楼的门，黑压压的一片，空气里都是腐烂以及屎尿的混合的味道，呛的司徒昂赶紧退了出去。在门口整整呼吸了五分钟才再一次憋着气推开门，一进门正对上唐云殊提着一袋垃圾从地下室往上走。眼里满是疲倦，看到是他后；瞬间脸色阴沉，满是戒备心的往后退了退。司徒昂赶紧退后替她推开门，看她愣在原地并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是要扔垃圾吗？”女孩没有搭理，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给……我吧，我来扔！”
唐云殊见他这么讨好的语气也不好再犹豫，只好继续往前走。出门口，见男孩紧紧的跟在自己身后忍不住询问。
“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和你说句话。”
“怎么的，追到这里来骂我？还是因为我打了你要打回来？”
“来来来，打回来！让你出气……”
说着便伸出手和头让他赶紧打了赶紧走，司徒昂吓得连连摆手往后退。
“不是，我，我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玉佩的事是我冤枉你。对不起。”
尽管他最后的声音很低，但唐云殊还是不可置信怔怔的看着他，这个一向娇纵跋扈、不可一世的男孩竟然会跟自己道歉，刹那间也不好再说什么狠话。
“还有……”男孩低下头紧张的咬着下唇，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吓得唐云殊直接跳了起来，弹出五米远大喊道！
“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朝着照片跪下吗？我……但男儿膝下有黄金，就单膝吧……”
“你……”她惊的结结巴巴，不知说着什么。地上的男生也在路人狐疑的目光中立马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见她久久不说话，司徒继续自顾自继续解释。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贪慕虚荣作风不正的人，害怕你会骗奶奶所以才针对你，想让你走对不起啊！”他对自己有误会、有偏见，唐云殊并不意外。看着他诚恳的模样，下跪的诚意……何况自己也打过他一顿了。心中对他的怨气已经小了很多。
“也不止你啊，你妈妈也不喜欢我啊……”她低头嘟囔着。
“我妈那个人习惯把人想成坏的，但她本性不坏，她除了和我一样怕你是骗子以外还有就是……嫉妒。”
“嫉妒？”听到这个解释，唐云殊一头雾水。司徒昂点点头继续解释道。
“嗯，明明她才是奶奶的亲生女儿，可奶奶对你、对舅妈都比对她随和亲切有话题。有什么事也只会和你们说，她心里很难受！别看四十多岁了，对奶奶的事她就像个争宠的小孩子，想要关注想要偏爱。其实，她就是个被傲慢和偏见裹挟着的可怜孩子……”
唐云殊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瞬间一切都说得通了。她能明白那种渴望被关注的心情，心中的不平便少了很多。看她面色缓和，司徒继续说道。
“你能去看看奶奶吗？”
“怎么了？”
“奶奶上厕所的时候摔倒了在医院，她不让我们靠近。”
唐云殊一秒领悟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因为……”
“嗯！”司徒愧疚的点点头默认。
“我们也是刚从舅妈那里知道的，原来之前都是你在替奶奶换洗，才没有那些尴尬。”
“奶奶不愿意你们看到她那么狼狈的样子。”
“你能回来吗？”
听到这，唐云殊斩钉截铁的看着他。
“不，我不会回去的。虽然我现在很狼狈，虽然我很担心奶奶。但我绝不会回去的！”说着就转身踏进那黑洞洞的小门。
“为什么？”司徒不解的追问，然而没人回应。
司徒昂看着女孩坚决的背影想不明白她为何处境艰难却不愿意回去，明明俩全齐美的事，明明她也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可为什么如此坚决？当他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给大洋彼岸的表哥沈知闲时，不出意料的挨了一顿骂后，跟他开始分析。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们家从始至终就没有给她应有的尊重。”哥哥沈知闲一语道破。
“不啊，除了我欺负过她别人还好吧？”司徒昂不服气的辩解道。
“你不明白，因为寄居在家里，即便她也交一些房租，但我们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做保姆佣人一样，很多事理所当然的指挥着人家。可能最开始她心里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所以极力的想要多干一些活多做一些事来报答。但她的忍让和迁就让你得寸进尺、口无遮拦，这种亏欠似的关系比欠钱更折磨人。”
“是吗？”
“小昂，如果你真的想要让他回去，那你的先问问自己是不是打心底里接受她？以后真的能做到去尊重她吗？否则，不要再去招惹人家……”
“哦！”
“哥，那我现在怎么办？她说是原谅我了，可就是不搭理我。连我号码都给拉黑了！”
“做什么做？什么都不做！先好好的想清楚以后能不能从心底去尊重人家。”
“还有，小昂你要明白。我们请人家来绝不是为了把自己赡养老人的责任假手于人！千万不要有她能照顾好奶奶所以得请她回来这种……你先等一下！”
突然，电脑那头的人在一阵敲门声后走了出去。司徒昂刚忙松了口气，对这个表哥他真是又敬又怕。沈知闲从小就护着自己、让着自己，可遇到原择性的问题从不惯着。
“小昂，最近还好吗？”视频的那头，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瘦的男子笑容和煦的问道。
“谢哥哥！你还好吗？”随即低眉丧眼的摊开双手笑道。
“我……我这不刚刚又被表哥训了吗？”
“你表哥说的没错，你要考虑清楚。没想好以后能不能真诚相待就不要去打扰人家！”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而且他们家事对彼此也从不遮掩！
“嗯！对了，刚刚我表哥干嘛去了？”
“哦，是予竹来了！”
“予竹姐？哎呦，这俩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恩爱甜蜜！”
“对了，哥你有女朋友吗？不是说有一个女生陪你跑到德国……”
“咳咳，你最近考试怎么样啊？”闻言，男子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
“什么呀？图南哥，你也太坏了吧！不想说就不说了呗，非得杀人诛心！”司徒昂撅着嘴，暗自抱怨这俩哥哥一个德行。
“小昂，你也该努力了！离高考也就九个多月了吧……”
“好了好了，我不问你感情，你别提成绩行不？”
“好！”男子突然爽快的答应，足见心中有多讨厌那个话题。
“那图南哥你说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他们会不会……”
“这……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司徒昂紧张的盯着屏幕，竖起了耳朵。
“知闲可能过一段时间会回去一趟……”
“就这？”
“你不高兴？”
“回来，回来肯定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