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洪灾（1/1）
“方少南虽然为人老实，但计谋上稍显不足，虽诚实可靠，但周密机变方面还欠缺，若遇到变故，还需依赖李真航来稳妥处理。”赵长善说道，他与鸿胪寺官员接触不多，但最近与罗学武关系不错，也从他那听到了一些关于方少南的事情，提醒赵敬文要保持机智一点。
“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这次出使时带上益儿和几个人，除了要出色完成任务外，还要完成这项最重要的事情……”赵长善的语气非常缓慢，却极为庄重认真。此刻他不是和蔼的叔叔，而是以赵家族长的身份下达命令给赵敬文。
赵敬文仔细听着，越听越感到冷汗涔涔，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这太困难了……
赵九灵早就知道赵敬文会被选为使团成员，赵敬文有才华名气，这并不难猜。上一世他也曾出使西蒙，只不过那次是由赫连明烨带队。因为这次出使，赵敬文对赫连明烨的表现赞不绝口，与他也变得亲近起来，无形之中也影响了赵家对赫连明烨的态度，再加上赵从武在赫连明烨的府邸任职，赵家自然更倾向于赫连明烨，不久便为赵九灵和赫连明烨定下了婚事。
幸好，这次赫连明烨没有去西蒙，而是换成了方少南。
赵敬文离开后，赵长善又召见了赵敬守，询问胡氏保和堂的准备情况。原来，这次使团还将带上一部分商团前往西蒙，赵长善早前替胡氏保和堂争取了一个位置，赵家无法公开出面，而胡氏保和堂恰好可以前往西蒙探探底细，同时还能带上赵家的一些子侄，配合赵敬文在西蒙的行动。
“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则学和余璋已经从充州来到京城，会与胡氏保和堂的人一起前往西蒙。”赵敬守回答道，他已经听说了风来耳目，内心也自然感到震动。赵家布置的局势可算是越来越大了，再想想赵敬文在西蒙要做的事情，他也感叹道，太困难了。
赫连明烨也感到非常懊恼，本来他在鸿胪寺任职，出使西蒙的事情本应该由他参与，可偏偏昭武帝公布的人员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很清楚原因，似乎上次的流言仍然对他有所影响，否则为何父皇不让我去？在当前的形势下，他也明白留在京城对拓展局势没有多大帮助，不如出使西蒙，说不定会有一些机遇。
于是他给昭武帝上了一份表，请求前往西蒙，解释说这样的经历能够增长见识，对国家和朝廷都有帮助，可惜昭武帝仍然不允许。还有人采取了同样的策略，比如赫连明哲，在德妃和韩近南的建议下，他也给昭武帝上了一份表，申请前往西蒙。
昭武帝接连收到两个皇子的上表，派两个成年皇子同时前往西蒙是不可能的，只好两者都不去，所以昭武帝都没有答应这两个人的请求。赫连明烨当然会感到失望，私下里他还让贵嫔多说了一些好话，但昭武帝并没有改变主意。
八月初八，方少南手持节符，告别了昭武帝，带领着三百多人的使团，还带了大量牛羊金银等财物，出使西蒙。使团离开京城时，赵家的人都前来送行，因为赵敬文也在其中，赵九灵自然也看见了赵敬文身边的赵丛涛，打扮得像个小厮，看来六叔这次去西蒙还有其他人物啊，赵九灵心中暗想，看来是祖父的安排。
赵敬文目送着京城城门，直到城门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才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他想起赵长善交给他的任务，简直想挠破头皮。在西蒙建立一个有效的信息传递据点，这得多么困难啊。不用说西蒙对于户籍审查的严格，单是沈积和这样一个老人以及赵从益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在西蒙扎根？即使能够建立据点，又如何将信息传回大昭国？
“我也知道这很艰难，否则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个任务。好在大昭国有商团随使团前往西蒙，他们已经有不少商人在西蒙安定下来，让丛涛融入其中也是可行的，而且则学也会配合你。”赵敬文想起叔叔的话，又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巨额银票，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困难但也不算太难，就是利用此次出使的机会，接触西蒙户部的官员，为赵丛涛等人争取几份户籍文书，让他们在西蒙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以便稳定地在那里生活下去。最关键的是，还不能引起西蒙官员的警觉，这有多难呢？
赵敬文看着沉静的赵丛涛和赵积和，感到很头痛。这两个人将负责西蒙的据点，赵敬文心里有些不确定，他们能胜任吗？这让他的头更痛了。
“父亲，西蒙建立据点有何用处？“赵敬亭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他觉得赵敬文要做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没有必要。赵家与西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什么渗透的必要，那应该是皇室和金吾卫的事情，赵家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风险呢？
赵长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疑惑。他在西蒙建立据点的想法并不清晰。直觉告诉他这么做会对将来有好处，但具体原因他也无法解释。自从他的兄长赵从善去世后，赵长善就有这种感觉，总会不自觉地站在赵从善的角度思考问题。比如这件事，如果兄长知道他作为使者去西蒙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趁机在西蒙建立一个据点。赵长善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答案，但是他无法回答赵敬亭在西蒙建立据点的用处是什么。
随着赵长善交给赵敬文使命的开始，他朦胧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是的，他一定要这样做。为了将来的信息传递，他必须提前采取这一步骤。
赵长善没有对赵敬亭的问题作出回答，但他的内心更加坚定了。
赵九灵不知道赵长善的计划。她现在正逗着弟弟赵从晨玩耍。赵从晨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很少听到他哭闹，他只是睁着明亮的双眼看着赵九灵笑个不停。大昭使团已经出发了，赫连眀烨没有随行，这意味着情况与上一世不同，所以赵九灵心情舒畅地逗弟弟玩耍。
自从策划了慈宁宫的刺杀行动，再到播放流言使赫连眀烨不能前往西蒙，现在终于成功阻止了他的出使。对于这一系列计划，赵九灵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赫连眀烨不能去西蒙，又怎么能增加他的政治资本呢？
虽然未来的局势不明朗，但一切尚可预期。只要能保持冷静，就无需害怕。以静待动是正道。
使团出发后不久，镇远公赵威去世了。当赵九灵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感到悲伤。她已经明白，尽力而为后就是天命了。该发生的终将发生，她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但她没有想到一切都很平静。当赵九灵和赵余氏去吊唁时，发现安和长公主状态良好，也没有士兵哗变的消息传出来。国公的葬礼按照礼制进行，昭武帝悲痛不已，下令太常寺和少府监准备最高规格的葬礼仪式。在灵柩出殡的那一天，军乐队为行列开道，文武大臣护送着灵柩。擎旗队、举剑队和武士队排列两旁，举行隆重的葬礼。赵威被追谥为“刚“，这个谥号既是对他的奖赏，也是对他的评价。镇远公曾经守卫关外，使敌人不敢侵犯，这个谥号当之无愧。
镇远公去世的消息传到陕西秦州，这里是关内卫主将驻扎的地方，顿时哭声震天！“老师…”
他已经明白了老师最后想要教给他的东西！路政强忍着悲伤，通过副将发布了一系列命令。他想起最近一些将领的异动，决定采用冷酷的手段镇压士兵的不安。他们太过仁慈了，才会让这些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想在赵威去世时制造麻烦。他绝不会给他们制造哗变的机会，也绝不会让老师失望！当晚，路政发布了密令，将包括许志宏在内的二十四名将领处决。他以雷霆手段平息了士兵的躁动，消除了即将发生的士兵哗变，将危机扼杀在初始阶段，使硝烟不再蔓延。
不久后，路政以殉职之名上报了许志宏的死讯，完美地圆了这一事件。在所有人看来，关内卫一片平静，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赵九灵凝视着那淅淅沥沥不停下的雨，内心充满焦虑。从六月下旬开始，大昭就断断续续地下起雨水来，尽管京城的情况还算可控，但江南道各地就不同了，多次大雨如倾盆而下。这边还在处理治水的事务。
洪水势头猛烈，防不胜防，百姓房屋接连倒塌，流民问题已经开始出现，请求援助，恐怕会引发民变。
王备接到江南道各地的紧急信件，心头冷汗涌出，他对叶问的好运深感羡慕。自己居然如此倒霉，才上任江南道观察使不到三个月，就碰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于宏图情况紧急，特命福州折冲府的所有军官出动救灾，既要救助百姓，又要维持治安，江南卫责无旁贷。
昭武帝迅速下达命令，这些紧急的救灾任务必须由各官吏承担责任，效果不佳者将被追究责任，勘灾、审计和分发救灾物资等事务，待黄易等人到达后再行处理。
黄易即将启程赴江南，内心焦虑不已，在与赵长善告别后准备出发。赵长善对江南道的情况十分担忧，再次提醒他：“前往江南道有许多艰险。要警惕不仁之人，防止官员利用天灾谋取私利。务必查实常平仓、社仓和惠民仓的情况！赈灾工作的重点在于审计受灾人口和家庭的数量，你要心中有数，严格抑制虚报冒领的情况。”赵长善摒弃往日的和颜悦色，语气低沉，虽然无法亲自参与每个关键步骤，但必须确保它们得以顺利落实。
“我知道了，“黄易点头回应，神色凝重，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毫不敢掉以轻心。
赵长善送走黄易，心情仍然沉重，他注视着那不停下的雨水，想起江南道各地逐渐报告上来的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况，深刻感受到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力的微弱，救灾如同与天斗，实属艰难。
黄易离去后，江南道仍不断传来灾情的消息，由于工部和都水监派员前往赈灾，昭武帝关于救援的指示也陆续发至江南道，江南道的水患情况也逐渐得到控制，工部尚书赵长善方才稍微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半担忧。
然而，赵长善松懈得太早了，江南道的水患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还没来得及安心，就在晚饭后不久，宫中传来急诏，要求他立即进宫，昭武帝有事商议。赵长善心中一惊，在这个时候，昭武帝还召他入宫，难道江南道的水患发生了变化？他来不及多想，匆忙跟随内侍去见昭武帝。
昭武帝脸上带着忧虑的神情，示意赵长善起身，一位内侍将一封加急文书递给他，对他说：“爱卿请看一下。”昭武帝内心感觉烦躁和沉重，最近身边事务接连不断，先是慈宁宫的刺杀事件，接着是镇国公的去世，这些事情还未平息，现在又出现了这场洪水。
赵长善谨慎地接过文书，心中大为震惊，他没有敢推测昭武帝的意图。这份文书是河内道观察使卫良紧急送来的，内容是关于水患的事情。信中提到黄河水位暴涨，特别是新乡一带，灾情严重。先前修建的水利设施反而储存了水势，如今这些设施都被洪水淹没了。如果雨水继续下，水位继续上涨，黄河一旦决口，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已经紧急通知了当地官吏，并安排百姓撤离的事宜。
赵长善对大昭水系的情况非常了解，通过卫良的文书，他迅速推断出最坏的情况，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如果黄河在新乡决口，洪水将直冲阳谷和台前一带，尤其台前是京杭大运河的航道。如果运河被冲垮，大昭将面临巨大的灾难和影响！与江南道的情况相比，这种情况更加严重，涉及到大昭的南北大运输。如果运输中断，田赋漕粮将无法通行，这将严重限制宫廷消费、官员俸禄支付、军饷发放和民食调剂，对整个大昭将产生影响！赵长善深思熟虑，脸色几经变幻，但很快恢复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皇帝面前，而且目前尚未达到最坏的情况，卫良的文书只是指出水位上涨，事情还没有变得非常糟糕。
第二天，工部侍郎沈真和水部司郎中贺青康也得知了水位上涨的消息。作为专业人士，他们立刻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对河内道的局势表示担忧，他们匆匆赶来与赵长善商讨对策。
“只盼上天眷顾百姓啊，不然他们将遭受巨大苦难。”虞部郎中陶田无法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心中默默祈祷。
“司天台已经预测雨水还会持续下去。”贺青康之前拜访了司天台，得知了这个不好的消息，此刻他将其告知其他人，让大家无话可说。
江南道的水患问题尚未得到控制，如果黄河决口，运河被冲垮，后果将真是不堪设想。
赵长善静静听着手下的话，暂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回应。他无法亲自前往河内道勘察现场，只能密切关注来自河内道的消息，并暗示沈真做好准备，如果真的发生黄河决口，沈真应该第一时间前往河内道。
他思考片刻，决定不再等待河内道的消息，让沈真立即动身处理救灾事宜，以节省时间。万一运河中断，他们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工部的官员们很快接到了坏消息：黄河在新乡一带决口，洪水直冲阳谷和台前一带，冲毁了京杭大运河，南北漕运不得不中断！正如赵长善等人预测的那样。尽管卫良已经下令撤离阳谷和台前的百姓，但灾情紧急，仍有上万人丧生，倒塌的房屋更是无法计数。这次的损失难以估计。
这个消息让赵长善坐立不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自从司天台年初预测到洪水灾害以来，他就担心会有百姓因此丧生，所以积极筹措修复河道。没想到尽管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灾情还是发生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就这样消失了，运河航道也被冲垮了，看来上天并不怜悯啊！
户部尚书魏濮存和侍郎江洋第一时间赶来工部官署与赵长善商讨对策。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在宣政殿附近，只隔了几个房间而已。户部负责天下财政，现在南北漕运中断，受影响最严重的就是他们了。
这几位官场重要人物都显得忧心忡忡。赵长善指着地图向两人解释了灾情的严重性，并告知沈真已经前往台前，目前还不清楚黄河缺口的大小以及受灾的台前河道情况。只有等待他传回消息后，才能获得具体情况的了解。
沈真很快就将最新的情况反馈给了工部。据说黄河缺口并不严重，一旦雨水停止，水势会迅速平缓下来，很快可以进行修整。真正出现问题的是京杭大运河，河道严重冲毁，水势积蓄，支流难以排泄，一时间无法解决。
真实危机就来了！赵长善等人最担心的就是南北漕运的问题，而偏偏河道冲毁问题最为严重，这将对大昭上下产生严重影响。
运河河道冲毁的消息在京城引起了轰动，除了关注考课之外，京城官员又多了一个关注点：运河何时能恢复正常？该如何治理运河？
昭武帝下旨公开征集治水良策，无论谁有治水能力，都可以提出建议。朝廷将根据治水成就给予相应的奖励，甚至授予官职等。然而，在这样的诱惑条件下，却没有人上书提出对策，在过去的几天里，朝廷一片寂静。
赵长善焦急无助，只能等待沈真最新消息的回传。现场勘查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如果沈真没有好的办法，他就必须前往河道治水，于是他吩咐赵余氏和赵敬守打理必要的行李准备，为他前往河道治理做好相应的准备。
在翠石居内，赵九灵脸色黯然，果然发生了这些事情。前世，黄河缺口、洪水淹没了阳谷和台前地区，上万民众在洪水中失去了生命。尽管赵长善的祖父为了阻止这场天灾做出了很多努力，但上万民众的灾难后来成为归罪于赵长善治水不力的罪证之一，成为赫连眀烨清算赵家的证据之一。
赵九灵只知道结局，却不知道过程，对治水一窍不通。为了帮助祖父找出治理河道水患的方法，赵九灵发疯般地翻阅了有关水利的书籍。不仅如此，她还让四大丫鬟和四小丫鬟都帮忙寻找，只要书中有任何与治水赈灾相关的句子，都抄录下来，由马嬷嬷最后整理。
她废寝忘食，短短三天内就瘦得面黄肌瘦，连丫鬟们也显得疲惫不堪，但却没有收获。
赵九灵看着这种翻书的办法已经无济于事，她相信再研究下去也想不出什么了。于是她决定带着白雪前往淼了寺散心，她想起淼了寺宁静的氛围，或许能有所启发。她让春珠等人休息，先暂停翻书和抄录的事情。
赵余氏同意了赵九灵的请求，她知道这个孩子近来为赵长善治水的事情忧心忡忡。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她也非常心疼，便让孙麽麽陪同前往。赵九灵多次推辞，表示淼了寺有寂寥禅师，而且路程也不远，只带着白雪就可以了。经过商量，最后赵九灵带着白雪，还有赵敬亭的小仆秋桐一起，出发前往淼了寺。
“姑娘，没有听说有谁擅长治水。”秋桐向赵九灵汇报，其实不需要赵九灵吩咐，他自己也在寻找相关人才。赵敬亭和赵长善都在准备这样的事情，他知道二少爷身边的人也在寻找治水专家，但大家都毫无收获。
“这事并不容易，继续留意吧。”赵九灵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昭武帝大赏之下，却没有人提出建议，可见治理河道的人并不具备把握。
淼了寺的景色依旧宁静，微雨中更显得超凡脱俗。刚下马车，赵九灵就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这里檀香和草木的清香能洗涤人的心灵，她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油纸伞缓缓登上台阶。
赵九灵先去拜见了寂寥禅师，表达了她想去藏经楼查看书籍的意愿。寂寥禅师微笑着说，现在藏经楼并没有太多信徒，她可以随意前往，只需保持安静，随心所欲即可。赵九灵向寂寥禅师表示感谢，她对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和尚充满敬意，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淼了寺，传播佛法，引导人们向善，这让人无比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