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清你的心（1/1）
“你听过《沉思》？”苏浅回忆起当时两人的那次对话，转头看向一旁的徐野。
他们在家里的观影厅里看着一部电影，国外的文艺片，罗医生推荐她看的。徐野闲着没事也就陪她一块看了。
整部电影有三个小时，观影厅里光线暗淡，只有电影屏幕上散着微微的光。徐野正昏昏欲睡，他本以为来着可以消磨消磨时光，没想到简直是地狱。
开场他听着那枯燥无味的英文对话，仿佛回到了初中上英语课的日子。加上房间里没什么光。冗长的镜头描写以及不断转换的视角，如果不认真看，很难沉浸其中。徐野就是这样，他看了一会儿，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然后随着剧情慢慢发展，他的眼皮不自觉的耷拉了下去。
忘记他是真正睡着了还是有意识的迷离，苏浅说话的时候，他脑袋里还自动加上了一句回音，更让他分不清。
他微微瞌眼，昏暗的房间里，他感受到了苏浅慢慢靠过来的身影。
可能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着，因为徐野久久没有回话。不过，苏浅一靠近，徐野本能的睁开了眼睛。
算不上完全睁开，从苏浅的视线看来，他躺在椅背上，微微颔首。眼皮被半耷拉上，低眸侧看向她。
他的眸子里散发着一股慵懒，这是他放松时才会出现的神情。苏浅很少见他这样，有些出神。
银幕淡淡的光覆在他的半边脸上，另一边隐匿在黑暗中，光影可以很好的呈现出人的脸部轮廓。之前苏浅觉得徐野和华少长有几分相像，可如今，她却发现徐野与华少长的不同。
徐野虽然整天表现的一副乐天派，没头没脑的样子。可他如果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眉宇都得散发出几分冷意。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却又忘不掉。
徐野抓了抓头发，将苏浅的思绪拉回。
“你刚刚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估计是刚醒的缘故，带着份不属于他的成熟。
苏浅转头，没再看他。坐回原位，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沉思》啊……”徐野想了想。
苏浅看着银幕，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在等徐野的回答。
“因为我看了你之前所有参加节目的影像。”
以前苏母很喜欢记录，在苏浅刚刚开始弹小提琴的时候，她就买了一台录像的VCD。记录苏浅拉小提琴的样子，无论是在训练时，还是上台演出时。好像这台VCD生来就有使命，它陪着苏浅成长，永不缺席。
后来……苏浅想起来了。那台VCD被放在了储藏室里，年后整理东西时就早已经把它清理掉了。
她从来没看过VCD里自己的模样，好像只有苏母当做珍宝一样珍藏。
或许，苏母也在怀念当初的苏浅吧。
“不过……那台VCD不是清理掉了嘛？”苏浅有些疑惑。
徐野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了，主要是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把VCD和那把摔碎的小提琴从箱子里翻出来了吧……整的跟变态似的。
徐野本想含糊其辞，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又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
苏浅对于他这行为倒是不怎么在意，可能是他做这种事真的毫无违和感。关键在于徐野说他把录像全都看完了。
从她初次弹小提琴时的稚嫩与生涩，到她淡定从容的站在舞台上的所有片段，他都看完了。
像是把她往前的生活与成长，都见证了一般。
苏浅无由来的有些窘迫，心跳有些加速。她清了清嗓子。徐野还以为苏浅生气了，赶忙解释。
“你别误会啊，我这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两人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上，苏浅被他这话说的摸不着头脑，误会什么，又是哪种人？
“不过，就算你知道了。我肯定还是会看的。”徐野说道。
“为什么。”
“可能是好奇吧。”其实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吸引。他渴望了解苏浅成长的足迹，想从影像里找到一丝一缕属于她的光辉。
但是后来，徐野才明白，不是他渴望光辉，而是因为苏浅就是一缕光。他之前总想着要找到什么证明苏浅的天赋与才华，想向所有人证明，曾经的苏浅是个耀眼的人，他也想让现在的苏浅看看。可他突然想通了，苏浅觉得痛。正是因为曾经的自己。
事情往往只有比较才会由自我价值观引起痛苦。人们喜欢苏浅，只是喜欢她站在舞台上的模样，这样太虚假了。徐野之前也想着看到在舞台上发光的苏浅，可现在他突然不是很想了。
想又不想吧，苏浅好像被隔裂成两个人。一半处于光明中，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看到录像的那一刻，徐野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一种不由来的情感让他心动。可当他将录像看完后，他的心里又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悲怆。
可他偏偏，忆起了苏浅的残缺。
苏浅淡淡的开口，昏暗的房间里徐野并没有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那为什么是那一首。”
《沉思》是苏浅记忆里最少弹的，当时她正满十八岁。忘了是何缘故弹奏这曲，不过印象里明明是一件较为舒缓欢快的曲子，可她弹奏时却夹杂着种种悲伤的情绪。
受自己情感的渲染，这首曲子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韵味。好像这首曲子如同那VCD一般，将时间节点全都记录下来，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泛起当年的情感，酸涩不止。
“因为，”徐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随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明明那么舒缓的歌，你的表情却让人捉不透。”
可能就是这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如此诚恳。
徐野一字一句的说，仿佛砸在苏浅心里的雨点。
“我想，如果你再弹一次，我能否看清你的心。”
“……”
“笨蛋。”苏浅仓促的把徐野的头转向银幕，随后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耳朵。
两人没在说话，目光落在银幕上，神思却又按耐不住的跳动。
整部电影结束，徐野都不知道到底讲的是什么。问苏浅极其疑惑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浅说:“这是一场悲剧。”
“……”
徐野当然知道是悲剧，他只是想和苏浅多聊会天。
恰巧苏母下班回家，苏然也回来了。
两人一脸疲惫，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酒气。
“你们喝酒了？”苏浅皱了皱眉。
“应酬。”苏母揉了揉眉心，坐到沙发上。
“怎么突然就开始应酬了？”苏浅知道，苏母一向讨厌应酬，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她是根本不会这样的，而且，苏然显然也是刚应酬回来。
“前几天刚谈成的几单大项目，突然被截胡。”
苏浅脑海里立即闪出一个人的名字。
“陆承截的？”
苏母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我们现在只好谈拢原先的项目主办方……”
徐野听着，又想起来华家也被陆承截胡这件事。
他这是打算得罪所有集团吗？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长远的策略和多条后路，陆承是不会如此猖狂的。
“他……现在很疯狂。”苏然说道“像是洞察了所有人的目的，正往我们枪口上撞，好像是在故意等我们翻脸。”
苏然和苏浅用眼神对了个心思。
苏然的话倒是点醒了苏浅，陆承不可能如此巧合的预言到所有人的动向，除非……
除非这是他设计的局。
同时也说明各集团都隐藏着陆承的人。
苏母早就料想到了。
“所以说，我们最好不要心急。等到鱼死网破再动手也不迟。”
随后，对苏浅说:“浅浅，你也不要太过于着急，慢慢接受治疗，不要受他的影响。”
“嗯。”苏浅点点头。
萧严差不多是一周后才回徐野电话的，要不是手机上赫然然的写着萧狗这两个字，徐野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现在才想起回电话啊。”
“手机坏了。”
徐野听到萧严那边打火机的声音，觉得他现在应该在抽烟。
“小四说你去隔壁省了，我去你家的时候以为你被入室抢劫了。”
萧严轻笑了声“去找穆小汤。”
意料之中。
“找着啦？”
“嗯。闹了一周的脾气，今天被我拎回来的。”
徐野其实觉得穆小汤和萧严之间的感情很奇怪，穆小汤喜欢萧严，可他给徐野的感觉就像是……处于被爱者那样。随时随地的任性，恃宠而骄。萧严说这不是喜欢，徐野和他在一块相处了那么久，也能知道他说的半真半假。
徐野也没多问，和萧严聊了些其他的话。不过萧严的情绪不高，估计现在心情坏到极点。
小四仍然在家里躺尸，喊也喊不出来。以往都是躺那么一两天，这次都快一周了，估计是真的伤心了。
徐野想着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当天晚上打算叫萧严和他一块去小四家劝导他。
没想到萧严的手机又打不通，他寻思着萧严是不是手机又坏了。
想了半天，根据就近原则。徐野还是决定先去萧严家，再和他一块去找小四。
这两人，徐野都得劝劝。
萧严家的那条小巷子里灭了几盏灯，晚上走的时候黑漆漆的，偶尔有几盏忽明忽灭的灯维持着最后一丝光明。
徐野打开手机里的电筒，照着地上心不在焉的走着。想着萧严和穆小汤的事情。
走到转角处时，他突然听见穆小汤的声音。下意识的止住了脚。
萧严和穆小汤面对面站在一盏路灯下，由于是晚上，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穆小汤和萧严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别闹。”萧严脸色有些阴沉，连声音都沾染些怒意。
“那你让我走。”穆小汤眼里泛着泪，有些倔强的说。
萧严一直扣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徐野在想自己要不要假装不知道有人，面无表情的和他们“偶遇”。
“你讨厌我，我就走。”
“没有讨厌。”萧严有些无奈。
“那你喜欢我吗？”
“……”
沉默可以回答所有。
所以穆小汤绝望的甩开萧严的手。
“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在我试图忘记你的时候出现。我真的很累……”
“求求你，放我走吧……”
“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徐野能听出穆小汤哭了，直觉告诉他这里不能再待了，可穆小汤接下来的做法让他大脑当场死机。
萧严低头看向穆小汤，眸子似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明灭的灯光照着他脸上，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抚在穆小汤脸上。感受着他冰凉的脸，轻轻擦去他的泪。
他滚了滚喉结，像是妥协般，颓然般的柔和下了声音“好。”
“我放你走。”
“……”
穆小汤盯着他的眼睛，随后双手挽住萧严的脖子，往前一凑，踮脚，在路灯灭掉的瞬间，吻了上去。
徐野大脑翁的响了一声，心脏疯狂跳动。耳膜都要震碎了。
像是知道了一件禁忌的秘密。心里弥漫着一股偷听的愧疚感。
他突然后悔来这儿了，撞破这种场景对谁都不好。他赶紧将手机电筒关上，飞速的离开了这里。
他从萧严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难过。这种难过由于什么他也全都明白了，只是他莫名的替萧严感到伤心。
萧严口中的不讨厌，估计早就已经变质为喜欢了。
只不过萧严不能。
穆小汤这个年纪里，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爱意，可以无所顾忌的亲吻自己喜欢的人。
可对于萧严而言，这一吻，可能得赌上他的半辈子。
徐野不知道萧严以后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这个社会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