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时（1/1）

“阿切、阿切！”

阿烛揉了揉鼻子。不会是有人在骂她吧？

“阿烛，你是不是着凉了？”戚真儿关切道：“夜里本就凉，前两日还落了点雨。你可要当心啊。”

宋梧月皱眉道：“是不是下人不仔细？没关好门窗？”

宋枝枝一声不响地给阿烛递帕子，又让人换了一杯温茶给她。

“没有着凉……”阿烛捧着茶道，她以前体弱，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阿烛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可能着凉。

戚真儿道：“那就是有人在说你坏话了。”

宋枝枝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点头赞同。

宋梧月哼笑一声。这个时候会说阿烛坏话的，恐怕除了安成郡主就只有如意县主了。

这母女俩就不会什么好东西。

难得坐在一处说话，戚真儿说了许多如意县主的往事。

戚真儿道：“阿烛你放心，如意县主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得很，从前不知道她如此恶毒，如今知道，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就算安成郡主做再多，也无济于事。”

安成郡主为了她的宝贝如意，现在是不遗余力地往阿烛身上泼脏水，只可惜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他没有一个人买账。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这还没有实质性证据呢，昔日被如意县主得罪过的贵女们便纷纷开始落井下石。

如意县主本就所剩无几的名声如雪上加霜般，越抹越黑。

毕竟光靠安成郡主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扭转局势实在难如登天。

阿烛听的津津有味，还不忘给身边的宋枝枝剪窗花。

戚真儿看了羡慕道：“你这才上手，怎么就这么厉害了？你给她剪山雀，我也要，我想要一个蝴蝶！”

宋梧月顺嘴道：“给我剪一个小像吧。”

阿烛：“……”

她语气沉重，道：“我是心灵手巧、天赋异禀......”

“但不是八条腿的蛛娘，更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骂得几人赶忙住嘴。

宋夫人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对阿烛招了招手，神情柔和道：“快过来，跟姨母走。”

戚真儿尚不明所以，但宋梧月两姐妹已经明白过来——

一定是明时公主过来了。

阿烛放下手中的东西，套上鞋屐，走到宋夫人的身边，跟着她一同出去。

明时公主是已故皇后唯一的骨肉，也是宋家和皇室唯一的关联。

她的名字是宋老太爷亲自所取，取自“《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曆明时”，其心意可见一斑。

宋老太爷乃当世大儒，三朝老臣，若不是因为唯一的女儿亡故而大受打击，现如今宰相之位非他莫属。不过他虽养老在家，但对唯一的外孙女却是极为上心。

中宫后位空悬，加上当今对宋老太爷十分敬重，便同意了明时公主打会说话，就让宋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养的要求。

因此，明时公主每每到宋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宋老太爷的院子。

可以说，宋家才算是明时公主真正的家。

宋夫人侧目看了眼阿烛，她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眉眼微垂，难得一见的拘谨，忍不住笑道：“莫怕，公主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阿烛还是紧张，小声说出来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担忧：“公主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宋夫人面露诧异，安抚道：“不会的，不会有人不喜欢我们阿烛的。”

阿烛歪了歪脑袋，道：“姨母这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宋夫人被她逗笑，“是是是。”

两人往正堂走去，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被草木遮掩住身形的几人。

白须老者边指挥奚澜锄地，边对身边的少年摇头道：“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不好好念书的，日后你多教着点。省的出去了丢我的脸。”

奚澜看不惯老头，觉得他也是蛊惑兄长的罪魁祸首之一，更不要说现在还被人使唤着，当下呛了一句：“她怎么没好好念书？谁给她机会念书了？”

“少池。”奚照不轻不重地提醒一句，“不许无礼。”

宋老太爷并不在意，反倒指着奚澜，笑眯眯道：“你看，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奚澜耳根子迅速变红，险些炸了：“......一派胡言！！”

奚照莞尔一笑，无奈道：“老师，您别打趣少池了。”

宋老太爷见好就收，慢悠悠道：“年轻儿郎，别光顾着闲聊，快些干吧。”

奚澜看向兄长，兄长移开目光，专心致志地陪老师说话。

奚澜：“......”

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看在是兄长老师的份上，奚澜真想将这锄头砸宋老太爷脚上！

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边，宋夫人将阿烛领到明时公主面前。

贵女端坐主位，身着乌色襦裙，只简单梳了个髻，未施粉黛，尚不如外头男子细粉敷面来得花红柳绿，尽管面色淡淡，但瞧着比正式场合还更容易接近一些。

毕竟是在家里。

阿烛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觉得自己没出息，紧张之余还不忘行稽首之礼。

“阿烛拜见公主。”

裴明时眉眼未动，似乎笑了一下。

“在家中就不必拘泥礼节了。”

宋夫人心疼阿烛，但也不愿意为难裴明时。她事先问过，知道裴明时还没有决定好另一个伴读人选，才开得这个口。

宋夫人面色柔和，对裴明时道：“公主应当在围场那日也见过了。阿烛是个极好的孩子，若能做公主伴读，必定会跟在公主身边好好用功。”

裴明时看着阿烛，道：“跟在我身边，可是要学很多东西的。”

阿烛听出了松口的意思，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忙点头道：“我可以的！”

裴明时微微点头，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秦烛，阿烛。”

阿烛屏住呼吸，她从未觉得阿爹随口取的名字有哪里不好，除了阿姐，阿爹对所有子女都一视同仁。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认为烛字有不好的用意。

但当这个名字从明时公主口中念出，阿烛莫名忐忑起来。

她试探道：“公主，不喜欢我的名字吗？”

“怎么会？”裴明时微微一笑，道：“烛火易逝，亦有灿烂夺目之光。”

“是个好名字。”

阿烛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真的吗？”

“自然。”

裴明时起身，高挑的个子站在阿烛面前，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因为她向来都是庇护人的那一方。

清冷声线如珠落玉盘，悦耳而不失威仪。

“当曦光为乌云遮覆，月华藏匿暗处。唯有烛火，方能指引迷津，探寻来路。”

裴明时道：“阿烛，如果不怕辛苦，就跟在我身边吧。”

她还是能保护好一个小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