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气炸（1/1）

如今，别说是盛京了，就连江州青州等地都看明白了裴明时的野心。她一个女人，不仅想要牝鸡司晨，还想竟问鼎天下，凌驾一众男人头上！

新帝难道不知道吗？他知道，正因知道，所以愤怒至极，可他偏偏不能拿裴明时如何。因为他成功登上皇位之后，发现自己连先帝都不如，禁军是裴明时的人，朝廷被士族所掌控，他被架空成了一个傀儡。

宫中的太后娘娘光鲜亮丽了一辈子，先帝虽和她没有关系，却给足了她面子和尊敬。谁料新帝登基，朝廷彻底落入士族手中，裴氏除了一个裴明时，没有任何话语权。

被迫迁宫的当晚，直接把太后娘娘给气死了。

先帝的妃嫔整日惶惶不得安宁，就连新帝的一众妻妾也没想到这和想象中的美日子相差如此之大。新帝虽是傀儡，可到底还算正统，士族为了面子上过得去，都不会薄待于他，至于其他人，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至于为什么新帝会下那么一道旨意，封裴明时为益州牧……

一来，新帝虽然愤怒裴明时狼子野心，但再怎么样裴明时也是裴家人，他总不能指望汝南王会保住他们裴氏江山吧！裴氏江山若是易主，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二来，禁军保护皇城安危，新帝为了自己性命安危都得向裴明时低头示好。否则哪日士族想换个皇帝，没了禁军，谁来保护他的安危？！

新帝是个能屈能伸的，不然也不会当机立断封裴明时为益州牧。

裴明时不就是想要权力吗？他便让她名正言顺做益州牧。至于他自己……只要他一日是皇帝，便一日是正统，左右他也不爱上朝。这样一想，这样的局面，新帝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皇帝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万人之上、说一不二！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否则，难不成还是为了那群贱民当牛做马累死累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简直可笑！

那群贱民的命，比之蝼蚁尚且不如，也配过上好日子？！

新帝如愿以偿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不涉及朝政，他想要什么有什么。

但是——

“他为什么觉得，阿姐一定会护住他，而不是任由士族换一个傀儡皇帝？”阿烛问。

松雪深思道：“倘若他蠢且听话，三娘也不是不能将他留下。”

阿烛又问：“盛京如今把持朝政的又是哪些人呢？”

松雪一直都有和盛京那边维持联系，这个倒是十分清楚：“琅琊王谢两家，汲郡罗氏，许郡许氏，还有江洲柳氏、唐，都有人在朝中做官。牵扯之多，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

“琅琊王谢怕是想欲立幼帝、把持朝野。罗氏，也就是罗娘子家中，与王氏走得很近。江州这边若是奚州牧愿意，其他士族自然以他马首是瞻。司州的弘农杨氏和谢氏向来亲密无间，便不提了。”

阿烛听着点了点头，一一记在纸上。

照这样看来，如今有几股势力。

以王谢为首的士族，想欲立幼帝把持朝野。

如常山王、荆州牧等人，反心明目张胆，如今养精蓄锐，一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二则还未到时候。

剩下的士族便是打着观望态度，不愿意掺和进去，以免惹来杀生之祸。

“哎呀，倒是忘了。”阿烛咬笔头，皱着眉头道，“各地流民也是一大问题，还有盘踞当地的土匪。”

江洲因为奚常的缘故，没有什么土匪敢在这边撒野。但其他地方，有的士族为了不损失人手财力，便和土匪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只是苦了普通百姓，本就是荒年，浑身上下都炸不出一点儿油水，还要被那群目不识丁的流寇土匪扒下一层皮。

“我听说，奚二郎君在去冀州的路上，救了许多流民。他们跟着奚二郎君一同前往常山郡，若是换得一个安生之处，倒也算好事一桩。”松雪笑道。

“真没想到，奚二郎君看着那么冷面无情的一个人，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明明夸的是奚澜，阿烛却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她强装镇定，“我早就知道啦。”

松雪看着她，不说话，就只是笑着。

阿烛咳了一声，装不下去了，她捧着脸傻笑，肯定道：“少池哥哥是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松雪点头，“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阿烛又咳了一声，故作严肃：“不要胡说，我们清白着呢。”

无媒无聘，自然是清白不已。

不过……

自己知道心里喜欢就好啦。

“娘子，家主和夫人唤您去吃炙羊肉。”青露走进来，帮阿烛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黑熊大氅，给她披上，“外头风大，娘子注意别着凉。”

松雪就没跟着去，只叮嘱道：“少吃些，免得上火。”

阿烛“嗷”了一声，摆摆手。

青露又找了个外面用兽皮包好的暖炉子，塞给阿烛，叹道：“江州也算是南方了，听说冬日里不怎么下雪，湿冷湿冷的，刮来的风都跟针尖似的扎皮肤。”

这还是十一月里。

阿烛往后伸出手，摸了摸青露的手，还好是热乎的。

青露不好意思道：“我没事，娘子。”

阿烛安慰她，“你也算是背井离乡了，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你也知道我的。再过几月，七娘就过来了。”

青露哭笑不得，低下头，掩饰着泛红的眼眶，

她不是个活络性子，也不怎么爱说话，如果不是青霜犯了错，宋枝枝也不会将她提上来做了贴身婢子，更不用说还能在阿烛身边。

来这边也有两三个月，阿烛不是第一次说这话。

青露低声道：“奴是家生子，无父无母，在宋家长大，没什么牵挂。就是不放心七娘。不过如今七娘也能独当一面，奴在娘子身边很高兴。娘子放心。”

阿烛点点头。

绕过长廊，很快便到了雅阁。

两个婆子守在外头，见到阿烛，连忙挽帘请她进去。

“阿娘、阿耶。”阿烛一进屋，就看见百里夫人跪坐在厚厚的软垫上，食案上摆了好几道精致吃食。

她露出笑容，脸颊处凹陷小涡：“老远就闻到羊肉的香味。”

江州这边不像盛京，到了冬日时常炙烤羊肉。不过百里夫人还挺喜欢，奚常便特意从盛京挖了个厨子回来。

从前都是他们二人独坐用食，百里夫人心中惦记女儿，艳若牡丹的眉眼总是萦绕着忧郁之色。最开始的时候，奚常不大做人，还逼百里夫人笑。

哪像现在，一家三口，几乎每日都会坐在一起用食，其乐融融。

奚常心想，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更加用心寻找乖女儿了。

阿烛在阿娘身边坐下，奚常给她舀了一小碗牛肉汤。

牛骨是从昨夜就开始熬的，汤底浓郁鲜香，炖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的牛肉早已软烂，泡在汤里一同入口，小半碗下去，身上便暖和了起来。

百里夫人将片好的羊肉摆在碟子里，放在女儿面前，眼神温柔似水。

“吃这些就够了，免得回头上火。”

冬日里果蔬尤为珍贵，但也不是没有。至少九江奚氏还是能吃得起的。

梨切小块，摆在盘中，奚常没怎么吃，百里夫人是从前早就吃腻了也没动。

正好吃了羊肉，再来点梨子清心润肺、解解油腻。

阿烛吃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百里夫人就跟照顾刚会走路的孩子似的，还给她擦嘴巴。

奚常都忍不住笑了。

阿烛吃好，擦了手，问道：“阿耶，新帝继位，您为江州牧，不用去朝廷述职吗？”

奚常笑了笑，将百里夫人用好的小刀放远一些，免得被碰到。

“述职就不必了，我年纪也大了，腿脚不便。”奚常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道，“若朝廷觉得有更好的贤才可以担任州牧一职，我也正好退位让贤，好好清闲。”

“噢～”阿烛好奇道，“朝廷真的会这么做吗？”

奚常瞥她一眼，含笑道：“你猜？”

百里夫人忍不住看他一眼，柔声对女儿道：“乖宝，我们不掺和朝廷的事，阿娘只想你快快乐乐的。”

阿烛道：“不行，我想要名垂千史！”

奚常吹捧了一句：“好，有志气。”

阿烛继续扯：“从古至今，都没有女子入朝堂，我要去做宰相！”

奚常慢悠悠道：“朝中宰相无双，甚好。”

阿烛越说越起劲，“我若是练武奇才，我就当大将军！”

奚常沉吟片刻：“现在学也不迟。”

阿烛意犹未尽，“算了，我就不跟他们抢饭碗了。”

奚常被她逗笑，“嗯……给他们一条活路也好。”

百里夫人：“……”

阿烛看了奚常一眼，感叹道：“阿耶，你人还怪有意思的。”

百里夫人心想，也就是装得好。

奚常坦然接受夸奖。

阿烛是赶上好时候了。

再早个几年，百里夫人还未出现。奚常可不是像是现在这么好说话。

阿烛在九江奚氏度过了一个冬日。

豫章郡这边的高门贵女比较实在，不像盛京盛行奢靡之风。像这种大冷天，一个个都窝在家里烤火，也没见谁说要弄个诗宴花宴出来聚一聚。

实在是太冷了。

阿烛大半时候都是窝在被褥里，看看书打发时间。或不是跟着松雪继续锻炼，强身健体。

别的不说，脸蛋又圆了一圈。

阿烛还仰着脑袋，给人捏。

松雪揉了揉她的脸，“圆润一些好。”

青露道：“好看的。”

长辈大多都喜欢这样的小娘子。

瞧着就是个有福的。

阿烛叹了口气，“这让我以后见了七娘、阿姐、少池哥哥他们，怎么说得出‘想你想的人都消减不少’这种话呀。”

青露想了想，安慰道：“开春之后，兴许就会瘦一些。”

开了春，阿烛就开始为宋枝枝的到来做准备。

半年过去，盛京已然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明时任益州牧，去了益州之后，花费了不少精力才把益州管的如铁桶一般。宋家因为不在权力中心，又有宋豫坐镇，倒没什么人敢冒犯。

自打宋三娘出嫁，宋夫人了却了一桩心事，便开始操心宋梧月接下来的定亲事宜。

国丧期间，禁嫁娶，但过了年之后，宋梧月也十六了，过了及笄之年，日子便一日快过一日，好在先前就已经定下亲事。

嫁的是宋夫人的娘家外甥，二房的嫡长子，年长宋梧月两岁，也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宋夫人与娘家感情虽然不算亲厚，可逢年过节往来礼数从未断过。宋梧月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说高兴也没有，左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外兄，公婆好歹是舅舅舅母，都是一家人。

宋夫人可没准备让女儿为先帝守孝三年，至多一年，等来年开了春，就可以嫁过去了。

谁知道，就在宋夫人为次女准备嫁妆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

阿烛拿着盛京过来的信笺，穿着木屐，蹬蹬蹬跑去找百里夫人。

“阿娘！阿娘，你知道平阳赵氏吗？”

赵氏在益州平阳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姻亲也都是如宋家这样的清流人家。

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丑事！

按照约定，宋枝枝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但阿烛方才收到信，上头说因为家中事情耽搁，得把日子推迟。

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半死。

百里夫人思索片刻，对平阳赵氏唯一的印象，便是他们家以满门读书人为傲，尤其男子，在外头……总给人一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感觉。

阿烛都快气死了：“五娘，就是宋姨母的次女。她先前定亲，是和平阳赵氏二房的嫡长子，本来两家都已经商议好，今年准备嫁娶事宜，明年就可以过门。毕竟那是宋姨母的娘家，知根知底，总不会包藏祸心。谁知道、谁知道，那赵五郎，竟然在国丧期间，把一个妾室的肚子给弄唔唔唔！“

百里夫人捂住她的嘴。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