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朝浮生（1/1）

幻楼仙宫，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唰地一声，仙宫四角的铜炉升起跳跃的火焰，火光穿过悬挂在平棊、屋檐各处的巨大琉璃镜，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奇异光芒。

仙宫二层，一道细长的廊道通往一扇狭窄的方格推拉门，门上匾额题有“法界”二字，数名皂衣幻童排队在门外等候。

炼丹师朝浮生躺在一张宽大的藤篾椅上，慵懒地咀嚼着荷叶，阁楼中潮湿闷热，形同蛤蟆的朝浮生用衣服抹去股间黏稠的液体，而后贪婪地看了一眼躺在毡毯上的玉体。

女子双颊潮红，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这是火氏旗下最出色的炼丹师，精通百般幻药奇丹与驯兽术。

仙宫上演奇异幻法的同时，炼丹师朝浮生会在二层的封闭阁楼里炼制仙雾，这些仙雾大多由奇花异草焚制，而后由铺陈在檐下的竹筒流溢出来，配合着琉璃镜折射出的光彩，制造出一个五光十色的幻异境界。

此外，这些香雾还有轻微制幻的效果，看客们吸入仙雾后会神经亢奋，加之舞台上的表演，根本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这是火氏百戏的秘密所在。

但朝浮生有驭女的癖习，并取名曰“升仙式”，每在炼丹前都要在法界与一名美女行房才肯办事，而且为了助兴，朝浮生会给女子服用大量底也伽。

直到阁楼中没有动静之后，幻童们才携带着各式药草在门外等候。

叮当一声，法界中传来铜钵的敲击声，而后两名幻童推门入室，他们先给女子喂服醒神的丹药，而后将其抬出法界。

朝浮生懒洋洋地穿好衣服，这时其他幻童带着各色药草进入法界，各司其职。

法界中央摆有一口约摸一人半高的巨瓮，幻童们将药草投入瓮中而后倒入清水，接着用巨杵搅拌，与此同时，一名幻童在瓮下生火。

一刻钟后，瓮中水沸，一层薄薄的仙雾自瓮中升腾而起。

朝浮生爬上瓮边的扶梯，闭上双眼嗅了嗅，一股浓浓的香味自瓮内传出。

“员外说今天要来多少人？”朝浮生问。

一名幻童答：“衙署那边递来消息，说大概会来五六十人。”

朝浮生嗯了一声，转着眼睛估摸了一下，喃喃道：“这个量可不好掌控，他妈的，要是把老爷们都给毒死了可就糟了。”

说着朝浮生走到百子柜前，一边抓着脖子边瘙痒的金钱斑，一边翻找着药草，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幻童们都还在身边。

秘方可不能被他们偷学了，朝浮生露出机警地神色：“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都下楼去帮员外做事吧。”

幻童们纷纷低头退去，朝浮生亲手锁上法界大门后重新回到百子柜前挑选药草，刚才幻童们投入巨瓮中的只是香料，现在要挑选的才是真正的幻药。

朝浮生视幻药为得意技艺，他一生痴狂于此道，但因为幻术的秘密，他又不得不做一个幕后者，朝浮生早已与火留买成了密不可分的共生体，这让他有种压抑的狂放。

“没有老子，你什么都不是。”

朝浮生一边抓着药，一边朝篓子里啐唾沫，这时他隐隐感觉身后有响动，侧脸一看，灶台下竟然还坐着一名幻童，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法界里灯光很暗，朝浮生看不清是谁，呵斥道：“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滚！”

这时那名皂衣幻童缓缓站起，借着昏暗的灯光，朝浮生认出那人。

“般……般陀！你怎么在这儿！”朝浮生惊讶道。

般陀面无表情，嘴唇紧抿，脚步沉沉地朝朝浮生走去。

“哑巴，你也吃幻药了吗！”朝浮生抓起一把药草朝般陀洒去。

般陀拿起案上的敲钵的铜杵，一个箭步蹿上前，将朝浮生掐在百子柜上。

“听我的，你能活。”

朝浮生浑身一颤，虚汗自背部沁出，这粗粝低沉的话竟然出自哑巴般陀之口，他惊讶地望向般陀，一抹孤狼般的眼神俯瞰着自己。

朝浮生双眼发直，狼狈地点了点头。

般陀松开了掐住朝浮生脖子上的铁手，沉沉道：“幻药的剂量加倍。”

朝浮生啊了一声：“那可是要人命的。”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般陀宛如换了一个人，朝浮生岂敢违拗，按照般陀的指示，每样药物都加大了剂量。

幻楼仙宫是一个封闭式的戏楼，中间设有大戏台，台下前方数排是雅座，设有躺椅茶几，后边是次座，再往后便是一些长横木随意搭设的长条板凳。

在兜售门票时，按照座位的远近好坏设置价格，前排雅座无疑是观戏角度最好的位置，此时躺椅上已铺好毛毯，茶几上陈设着干果琼浆。

“火师，先给崔郎君露一手！”

台下的火留买高声道。

火师是百戏团中表演火彩的法师，一声令下，但见一个高大的胡人火师摩擦着双掌，而后双掌一分，一道明火竟自火师掌中凭空而生。

接着火师高举双手，将口中的烈酒喷出，一道火龙呼啦一声蹿上了天空。

“崔郎君，这火法如何？”

火留买对自己的杰作极为欣赏。

但崔玉现在可没有功夫欣赏火留买的百戏，他走上戏台用脚步丈量长度，预估着要用的物料。

成败在此一举。

他要重新制造一场魔王波旬杀人案，他要让卫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魔王波旬杀死。

“火员外，你能确定幻药的效果吗？”崔玉问。

“我的朋友，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加大剂量，连大象都会做梦，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看见魔王攫走了卫使君。”

“攫走？”

“不是吗？”火留买反问。

“你要留着卫已？”崔玉问。

“我说过此人不能杀，他的作用太大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也逃不走，把他交给我吧，他对你没用，对我来说可值千金，况且使君被魔王攫走比之被魔王杀死更能让人浮想联翩不是？”

“我劝火员外别留后患。”

“他不是后患，是后路，崔郎君你要相信我，尤其是替别人卖命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给自己留条后路。”

崔玉冷哼了一声：“后路？崔某人从来没想过后路，我只要他一命换一命。”

火留买不解：“我很好奇，你为何能对一个女子如此痴情，甚至为之疯魔。”

崔玉不再理会火留买，而是出门看了看天色，而后对周谦道：“差不多了，让璜弟带着白虎法司的兄弟们入城吧。”

周谦领诺将走，崔玉又道：“对了，派人戳条消息给崇教寺，就说飞天画师将在今夜重画降魔图，僧人们一定会闻声而动的，这个谎言需要沙门来替我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