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打擂（下）（1/1）
梁少卿抬头，看见云四娘手里拿的正是装炸鸡的油纸包。
不过，那纸包底部，画着的是炊烟形状的“云”字，只有吃完，才会看见。
她又将那小儿吃的和方才在良炊买的纸包展开，底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梁少卿哑然。
云缃绮又继续道：“防伪标志，没想到吧？至于儿嗅觉灵敏之事，到时候入了光禄寺自会证明。”
梁少卿沉思一番，上前拱手致歉，“云四娘思虑周全、厨艺精湛，是某之前轻视于人了，还请恕罪。”
他又转向尹风，“殿下，是臣识人不明，云四娘入光禄寺一事，臣绝不会再有半分抱怨。”
尹风有些不满：“这么快就认罪了？可云四娘声誉尽毁，这事该如何弥补？不若罚你明日去那什么良炊门前，给她磕三个响头？”
梁少卿扑通一声跪下，“殿下，臣方才已严明，从未诬陷过云四娘，若有半分虚言，臣以死谢罪！”
尹风嘴一撇，“那便死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愣了。
永阳开口道：“殿下，少卿既这么说，莫不是此间还有误会？”
薛寺卿亦道：“我与梁少卿共事许多年，他确对下属严苛，应只是不了解四娘之厨艺才会有所不满，可也不至于行这般龌龊之事。”
听永阳夫妻这样说起，云缃绮心里也有了动摇。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
方才她与崔寔也问过那小儿，他只说这两样吃食是旁的不认识的给的，自个没钱，只见贵人们吃过。
再问他是哪家的，他也闭口不答，说怕被主人打。
眼看一头雾水的尹风取来马鞭子，就要拿那小儿开刀了，云缃绮急得满头大汗，下意识地饮了一口手旁的雪碧，想压压惊。
这味道，竟做的与她的相差无几，只是稍微有点寡淡，气儿也不是很足……
“殿下、县主，雪碧方子的事，你们可曾与人说过？”
永阳摇头，“此等商业机密我怎会与人说？”
尹风亦道：“孤亦不曾提起。”
云缃绮四下扫了一圈，“阿砚人呢？”
永阳道：“歇下了，不过他机灵着呢，怎会同人说这个？我命人找他来便是。”
不一会儿，薛砚打着哈欠走来了。
一看满厅的人，还有七皇子，他赶紧端正立好，给大家行了礼，才问：“小姨，发生什么事了？”
云缃绮把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配方我自是未向外提起过。不过，昨夜阿寔回来，餐车上还剩下不少货，路过卢家时，走出个丫鬟来说要全都买下，我高兴还来不及，便悉数卖给她了。”
云缃绮心下已了然。
是卢沉星在整她……
还是打着梁少卿的名义……
她抬眼望向尹风，“殿下，想必您也晓得此事是何人所为了吧？梁少卿是无辜的，是我起先疏忽，还请您莫要降罪于他。”
梁少卿回头，眼里除了疑惑，亦有几分感激与赞许。
尹风轻咳几声，“孤晓得了，便是那丫鬟与自己相好的伙计想靠你的法子发财，我一会便着人命他们向你致歉，随后处置了便是。”
云缃绮叹口气，看来这人真挺会装傻。
也是，他尹风怎会处置自己的表妹呢。
云缃绮低头谢过，“多谢殿下明察秋毫。”
尹风又端起架子，“既然事已了，梁少卿你自去吧，云四娘去光禄寺当差这事便定下了。孤去惩治那两个恶人，大家都歇下吧。”
众人见这事掌上钉钉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答是。
尹风从堂下走来，谁也没看一眼。
……
最后一日，云缃绮果真等来了那丫鬟和伙计的道歉。
可她内心毫无喜悦，却已开始同情他们接下来的遭遇。
这摊子摆得也是意兴阑珊。
虽说一晚上收获颇丰，她始终不如前日与人打擂那般干劲十足。
被人摆了一道，又不能伸张出口，谁会开心呢？
“阿绮，可是累了？”崔寔问道。
云缃绮摇摇头。
“我知你惩治不了卢沉星心中憋闷，我何尝不是？倘若我这些年不与他置气，专心仕途，能做的应会更多。”
云缃绮见他竟责怪起自己来，赶忙道：“阿寔，仕途有何好？不过都是枷锁，我就喜欢你做小橘官。”
崔寔惨然一笑，“我怕，此事也未能如你所愿。”
“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绮，不若我们就此分开吧。”
云缃绮手中漏勺滑入油锅，溅起一圈热油。
排队的顾客眉头一皱，“这是作甚？当心啊小娘子。”
云缃绮把银两退还给那人，又对着后头队伍道：“不卖了，今天不卖了！”
人群轰地散去。
云缃绮走到崔寔身边，“昨天不是还说信我信我，今天又去找了趟崔相，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摊位如此冷清，却远比不得崔寔一双冷眼，“忙完光禄寺的事，你便回奉县吧，全当从未认识过我。”
云缃绮怒道：“我才不！我不怕崔相，也不怕同这些贵人们打擂，凭什么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卢沉星的事，你也瞧见了。我二人的事，最终受牵连的，不是我，而是无法还击的你。”
云缃绮气昏了头，“你现在的意思是说我身份低微，不配与你搏一个远大光明的前途是吗？你要专心仕途去做人上人了是吧？”
崔寔喉头动了动，起身往外走，只留下一个“是。”
云缃绮慌了神，“阿寔，是我刚才冲动了。”
那人步履不停。
她最后挽留，“明日晌午，东市口，我要替县主选生辰礼物，那里头我从没去过，怕被人讹，不然你陪我走一遭？”
无人应答。
云缃绮的泪，倏地滚落，滴在她不住颤抖的手指上，竟比被热油溅了还要疼。
她双手握拳，拇指攥在掌心里，强行憋住泪，又扯出个职业假笑：“家人们，云炊小食铺收官大酬宾，炸鸡辣条买一送一啦！”
一会工夫，人群又轰地围上来。
什么喜啊悲啊、得啊失啊，霎时间全被忙碌淹没了，他俩这场擂台赛，是谁又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