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妙蛙种子（1/1）

赫默陷入了一片让他困顿与思想凝滞的柔和蓝光中。

他耳中满是尖锐的呼啸声，头脑一片空白，等到尖啸声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愈发嘈杂热闹的喧哗。

赫默睁开眼，鼻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和腐臭，他不适地皱皱鼻子，下意识想要后退，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紧接着，赫默‘看见’自己打了一个哈欠。

……这不是他。

这似乎是某个老旧的港湾，海盐的咸味与鱼腥混杂在一起漂浮在空气当中，陈旧掉漆的渔船停靠在岸边，穿着筒靴和皮围裙的渔夫们皮肤黝黑发皱，身上带着鱼鳞的碎片与血迹，在烈日之下大声吆喝。

‘赫默’从石柱上跳下来，耳边是渔夫与客人们的讲价声，同行之间的挤兑和怒骂，‘他’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眯着眼睛在人群中穿梭。

小孩的视角并不高，赫默只能看见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衬衫模糊闪过，被他冲撞到的妇人发出尖叫，冲着孩子狡猾的背影发出难听的咒骂。

空气中的味道并不好闻，‘赫默’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一手拨开人群，一手遮住自己的口鼻，眼神里也透出嫌弃。

一只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赫默’的衣领，将他从人群中提拉了出来。

‘赫默’下意识发出了惊呼，等抬眼看到是谁，嘴角也不自觉地下撇。

“奇文。”

那人低沉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奇文瑟缩了一下，表情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那语言生涩而怪异，赫默却如听母语一般听懂了意思。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剃着寸头，面容坚毅端正，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腰间吊着一串兽骨的装饰和一个灰扑扑的布袋。

奇文乖乖地叫他：“……老师。”

赫默用着奇文的视角，目光在兽骨间圆润的球状物体上停留了一会，这些球状物表面涂了不同的颜料，绘制着各式各样的纹路，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他记得动画中曾有一集讲述的便是一项世代相传的技艺——圆柑球，即工业化批量生产精灵球以前，古代人更多使用的技术。

老师腰上的球状物让他想到了那模糊记忆里一闪而过的影子，更何况，眼前场景中的人穿着的衣物看起来不像是现代。

老师叹了口气，拎着奇文走到了人逐渐减少的街道，脚步放缓。

“我带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他也没生气，只是温和地问奇文。

奇文脸上微红，吞吞吐吐道：“工作。”

大概是终于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又想到自己开溜的事，他有些难以启齿。

老师拍拍他的头，被迫用着奇文身体视角的赫默也感受到了头顶一股干燥的热意。

他带着奇文穿过三条小巷，跨过一座木板桥，又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了一家农家小院门前。

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翁，面色红润，微微佝偻，脸上带着笑，眼角带着疲惫和忧愁。

“这次请您们来，是为我的老伙计打上合适的精灵球。”

老翁引他们往果园走去，一边解释。

“它是陪伴我长大的土台龟，性子温和喜静，平时就喜欢埋在土里或者湖底睡觉，还有晒太阳，日常的活动也就是帮我催生果树，挑选良种，我希望它的精灵球具有一定的透光性，能够保证土台龟哪怕在精灵球里睡觉也能随时晒得到阳光。”

话语间，赫默已经看见了那只趴伏在果园中间，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巨龟，石磨盘的大小，它鹰钩般的嘴紧紧闭合，身上厚实的龟壳覆盖着一层类似土块般的盔甲，上面还长着几丛生机盎然的浆果丛，已经结了指甲盖大的正红色果子。

大自然的造物真是神奇。

赫默赞叹般地看着土台龟的背壳，那些植物到底是怎么在树苗龟背上生长的同时又不破坏那层甲壳的？他记得植物生长时根部的力量可以轻易撬开坚硬的石壁与水泥，对阳光与生的渴望惊人，然而现在，却温顺地长在这只龟的背部，随着土台龟的睁开眼，那树苗还微微晃动，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不可思议的生物。

老师点点头，声音轻柔：“好的，那么，遵从约定，请将我们带到提前准备好的锻造室吧。”

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奇文的脑袋，原本抬腿想要去摸摸土台龟的少年立马僵硬住了，而后自然地收回脚，抬头对老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赫默对这个梦想要告诉他的内容有了猜测。

大概是圆柑球的技术？

赫默了解自己的能力，如果仅仅只是看一遍的话，根本记不住。

他内心开始有些浮躁起来。

锻造室是果园里荒废的一间木屋改造的，昏暗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旁边还有冶炼池，火钳，以及一些煤炭、燃油。

老翁先行告退，老师用白袍随意地擦了擦屋子里唯一的一张长凳，安然坐了下来。

他对站着的奇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没有顾客的监督，锻造室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握锤的人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

奇文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赫默这才看到他的腰间也绑了两颗圆球以及一个布袋。

奇文先是拉开布袋的绳结，从里面珍惜地取出一本书角发皱卷曲的本子。

赫默望去，本子封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字眼，似乎只是奇文的笔记本或者日记本。

奇文紧张地掀开本子，从第一页开始，时间都仿佛凝滞了，奇文的指尖一动不动，仔细看才会发现正在以十分缓慢，几乎肉眼看不出差别的速度进行翻阅。

这个时间速度的流逝是为他准备的。

赫默意识到这点，抓紧时间将这页的内容全部记下。

【基础的圆柑球需要准备1颗任意颜色的球果，任意植物，或者精灵的汁液/血液，1把雕刻刀，1套银针，1架打磨器，1把小铁锤，以及能够持续性喷火的精灵或是机器……】

【如小火龙、小火猴这类火精灵为例，可以在纂刻内部纹路时参考以下图案以提高精灵球内的温度……】

等赫默心中默念好几遍勉强背熟以后，这页终于翻了过去，又来到了另一页写满了笔记与图案的纸。

赫默不敢耽误，强行逼迫自己集中精神，马不停蹄地继续背诵这些笔记。

等他背完最后一句话，笔记本彻底合上，凝滞的时间也变得正常起来。

赫默以为自己会疲惫不堪，但等他停下来，竟然发现自己的精神依旧十分亢奋与专注，没有一丝怠惰的感觉。

是因为在梦里吗？

他猜测。

奇文关上了笔记本，将它放回了布袋，而由从中拿出了一把巴掌大的银色小锤子，一颗绿色球果，一瓶墨水，跟几根大小粗细不一的银针，1把漂亮的小刀。

他深吸一口气，又从腰间取下一颗红色圆球，指腹摩擦过隐秘的机关，圆球立刻膨胀放大至苹果大小，奇文再一按，圆球中间裂开一条狭长的缝隙，从中释放出了一束蓝白相间的光在石桌上。

那是一只液体状的生物，浑身橘红，不断蠕动，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温度和蒸汽，它逐渐‘立’起来，用一双明黄色的眼睛盯着奇文。

熔岩虫！

这种精灵不似普通精灵具备形体，它浑身都是高温的岩浆，因此训练师不能直接上手触碰。

奇文对熔岩虫微微一笑，道：“拜托你了，阳炎。”

熔岩虫身体上冒着气泡，它低低地叫了一声，走到了石桌的另一边。

奇文将晒干的球果拿出来，用铁钳夹住，熔岩虫张开‘嘴巴’，吐出一道炽热而笔直的火焰。

两者相伴了许久，默契在不断的练习中逐渐提升，对奇文而言，这只是一场老师对他的常规考察。

但对赫默而言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他专注地观看奇文熟练的动作，紧盯他雕刻时流畅的刀法，尽量将眼前的过程熟记于心。

时间流逝，赫默丝毫不觉，当身边的一切逐渐被蒙上一层焦黄色与黑白缓慢消失，他这才惊觉这场梦走到了尽头。

他看着身边景色的迅速消退，直到眼前重新出现灵犀龇牙咧嘴的样子和妙蛙种子的身影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赫默低头，却发现妙蛙种子的动作似乎还是在蹭他指腹的模样，他眨眨眼，妙蛙种子便哆嗦着，胆怯地走到了他的脚边，躲在小腿后面。

他又抬头，灵犀表情怏怏，时不时龇牙，似乎对嘴巴里的味道很不喜欢。

对他而言，这场梦漫长又深刻，但当他回到现实，才发现不过瞬间的事。

赫默试着回忆，勉强记下的知识立马清晰地浮现，就连奇文挥锤的次数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动动指尖，眼前又浮现出那血一样的红色。

【你完成了引导任务，获得了‘大陆语言学详解’解析包。】

【注：解析包可自行选择是否使用，使用时身体将陷入15秒僵直状态，无法行动，请在安全的环境下使用解析包。】

【任务：真理

任务要求：勘破这世界的真相，找到阿尔宙斯。

任务奖励：一个愿望】

赫默选择性忽略掉了第一个提示，目光凝聚在第二个任务上，一时间喉咙干涩难忍。

一个愿望？是说他还可以回去的意思？

原本微弱的希望之火骤然高涨，赫默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