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 章 徒留人间，此恨绵绵（1/1）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洪江满面风霜，身形高大瘦削，脸上呈古铜色，几缕白发滑落脸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又透露着沧桑，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相柳，忍不住开口。
“义父不用你陪，你还是早点回去陪着女帝吧！”
洪江刚从格斗场救下这个年轻妖族的时候，他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出于本心的善意和怜悯。那时候的相柳还不像如今这样冷漠强大，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少年，张牙舞爪，浑身带刺，充满了对人的不信任。施恩莫忘报，共工救了相柳，却并不要求他的报答，他只是希望这个妖族少年能够好好活着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在义军最艰难，最无以为继的那一年，相柳找到了他，说是要报他的一命之恩。这一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这几百年来，相柳跟着神农义军在战场上拼杀，在寒冷的雪夜里同战士们一起饮酒，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头力挽狂澜，在每一次战斗之后跟着他一起掩埋袍泽的尸首。他孤独而桀骜，冷漠又强大，即使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必败又必死的路，仍然义无反顾。
作为义父，洪江时常觉得很抱歉，如果不是他用恩义绑住了他，以相柳之能，无处不可去，无处不自由。所以在偶然察觉到相柳感情的时候，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得知自己的儿子有了意中人，心里涌上的是纯粹的欣慰和欢喜。
慷慨惟平生，俯仰独悲伤。他对这个儿子，有太多太多的亏欠。好在，他和女帝终于修成正果。
想到这里，洪江不自觉地笑出声响，“世事还真是难料，想不到，我的义子，竟然和赤宸的女儿在一起了！”
相柳放下酒杯，心头泛起莫名的焦虑，这令他倍感压抑。
“义父，我只是个人人厌憎的九头妖，我和女帝，实在是不配！”
“胡说！”洪江自神农没落后，一直抑郁不得志，这些年紧绷的神经难得松弛下来，也可能 是年纪大了，话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外头都盛传，女帝独宠九命相柳，其余几妃皆冷落了。当初人家来求娶你时，也是诚意十足。当局者迷，女帝对你的心意大家伙可是都看在眼里！”
相柳低头咽下杯中酒，只觉得满是苦涩。
“相爱容易相守难！我以前以为爱能战胜一切，如今才知道，爱需要很多支撑才能存活下去！”
洪江恨铁不成钢，怒道；“迂腐！我当初就不该教你读书知礼，一个妖怪比神族还要保守固执！”
相柳难得看到洪江生这么大气，忙上前搀扶，“义父，你别生气！就算我和小夭分开了，我一个人也能顾全辰荣义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洪江抬手制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分开，你和女帝怎么了？”
“我……”相柳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喘不过气，就像一柄重锤在心头不停击打 ，尽管如此疼痛，他还假装一切如常。
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不太适合！我想还是分开比较好！”：
“唉！”洪江重重地叹气。
“相柳，你可比赤宸差远了！当年你岳母都嫁给皓翎王了，你岳父硬是勾的皓翎王妃为他守身如玉，最后连孩子都为他生了。你呢？如今你和女帝已经成婚，也恩爱有加，你确定要为了一些小事就此分开？”
“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吧！想通了赶紧回去哄你媳妇！”
洪江转身走出营帐，相柳站在原地，徒留感伤。
傍晚，相柳回到府邸，一切都是他离开的样子，却独无小夭的踪影，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心头发慌，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满是无措。
珊瑚听到动静，来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说要出去散散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相柳发出几声悲凉的笑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涂山璟坐在灯下正在查看账册，忽觉窗外人影晃动，走出房门，看到一道白色身影。
“相柳，你怎么来了？”
“小夭去哪里了，你知道吗？”相柳面无表情，语气平静。
涂山璟微微一笑，“小夭去辰荣山了，也许还会去五神山和朝云峰，等她气消了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相柳转身欲走，涂山璟出声叫住他，“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吧！”
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良久，涂山璟开口，“你真的不必因为我和小夭置气，小夭心里没有我，我早知道。”
相柳沉吟片刻，“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小夭鞍前马后，到底为什么？若说是因为救命之恩，这么多年，你的付出也早就偿还了。”
“是我存在让你不自在了吧！其实你大可不必。你的问题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以前的涂山璟已经被杀死了，是小夭让我重拾对生命的眷恋，现在的涂山璟，是小夭的，她需要爱人，我就是爱人，她需要朋友 ，我就是朋友 ，她需要帮手，我就是帮手。”
“我只要能陪在小夭身边，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相柳，或许你会认为我没有骨气，可我，离了小夭不能活，只要能看见她，她和你在一起也没关系。”
听到这里，相柳发出一声冷笑。
“我不知该夸你痴情，还是为自己感到可悲？”
涂山璟听到他的耻笑，毫不在意。
“小夭如太阳一般耀眼，不管是我，还是玱玹，我们对她的爱不比你少，你应该庆幸，小夭选择的是你。尽管如此，她还是割舍不下对玱玹的牵挂 ，对我的怜惜。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也愿意与你携手一生，你应该好好珍惜。”
“哈哈哈……”
相柳发出一阵大笑声，却又透着无尽悲凉。
涂山璟苦笑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能轻易吸引小夭的视线，撩动她的情绪，你勾勾手指，她就不受控制的奔向你。”
“我让你不舒服是吗?那你和小夭分手吧！辰荣义军的粮草我会继续供应，只要你能将小夭还给我，我不介意她心里有你。”涂山璟直视相柳，缓缓开口。
相柳怒极反笑，轻蔑地看着涂山璟，“这辈子，你就别想了！”